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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麟:感受与形态

时间:2017年06月14日 来源:中国文艺网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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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面对画布的时候,一种莫名的困惑使画笔犹豫,但当画笔碰触到画布后,一种自信又恢复起来;当画笔随意自由书写,我有一种生命获得自由和价值的满足。我在画画时更注重过程中由某种情绪引发的视觉形态的形成和塑造,当无形的感觉变成可视觉认知的图像并得到自己确认时,无法形容的愉悦使自己有一种造物主的成就感。我想,这就是艺术创作的魅力。

  喜欢并开始画油画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觉得我们这一代很幸运,能在社会与文化环境最好的时期画画,并经历了中国油画在新时期的发展,因为这个时期是中国油画重要的发展阶段。能与当代中国油画发展同行,见证和体历其中的激荡、亢奋、困惑、迷茫、反思和前行,是时代对我们的宠爱。油画在中国的发展很特殊,当年罗明坚第一次把圣像带到中国时,他怎么也想不到油画会在中国发展到成为这个东方大国的主要美术形式之一。当油画已成为当代中国文化生活的一个重要因素,我们也在反思,中国油画是否已经真正具有中国当代文化和东方的审美特征。“民族化”“中国气派”的提出就是对这个问题的思考。每一个中国油画家不管对这个问题持什么观点,都是在创作中必须面对的。

  任何艺术,都产生于一定的文化背景,油画产生于西方的宗教艺术,早期它是西方宗教的艺术形态,主要表现宗教题材,就是宗教对世界和生命认识,并通过圣像和宗教故事的表现进行宗教教化。由于它必须把无形的诸神和圣人具体表现以便使人认知和膜拜,并使神话、宗教故事以人们熟识的现实环境或自然景象融合在一起,具象表象是唯一的语言;这样的目的,使油画艺术即便到后来用来表现生活题材,也还是以准确刻画表现物象为目的;加上后来光学和解剖学的发展,加强了表现物象真实性的手段。真实地“再现”形而下的自然世界和社会生活,“格物”成了油画艺术发展很长阶段的审美追求和价值标准。在这种文化需求和标准下,艺术家首要任务是把物象准确地表现出来,艺术手段和个人情感服从于题材需要;发展到后来的抽象艺术,也大都是以色彩或构成形成视觉审美;再到后来的极少主义,已经是观念艺术,与传统意义上的绘画已没有关系了。而中国传统绘画艺术,虽然产生也与图腾崇拜和某种宗教观念有关,但并不是主要为宗教服务的,而是表达人们对自然和生命的认知,神与图腾的表现是表达人们对自然的敬畏,它是东方哲学思想在生命与自然认识的艺术表现。人的主观意识在这里是主导,人“自我”对宇宙自然与生命感知是艺术表现的重要依据,形而上的精神体验是产生艺术创作的动机与动力。艺术创作的目的是人们要表达对世界的感知与自我的情感。所以,表现思想和情感,也就是精神世界的呈现,是主要的需求;“抒情”“写意”的需要使艺术表现随心而动,物象的表现是由意索取,“缘物寄情”写“胸中之臆气”。这两种产生于不同文化背景的艺术表现了不同的审美观念和价值标准,怎样以中国人的文化结构和审美观念去很好地运用油画语言,来准确地表达有中国文化特征和审美品格的精神情感,使我们的油画真正成为“中国油画”,是我多年来一直在思考和探索的。也就是怎样自如地用油画语言去说自己的话。

  可能是对中国传统哲学和艺术的喜爱,我的思想观念和思维方法是很“中国传统”的,西方的哲学和思想观念对我影响不大,但又喜欢油画。所以,我虽然尝试过多种西方传统和现代的油画语言,但都没能深入下去,一直有一种要用随心所欲的油画语言去表达自己感受的冲动和愿望,也就是色彩和笔触完全随心随意不循矩,为我所用。于是,在创作中,常常自觉和不自觉地由着视觉审美的引导,寻找满足自己心灵感受的画面效果,我知道,这是我自身的文化结构在起作用。因为直觉审美的判断,是文化精神和审美观念的外延和表现。我是带着中国传统文化精神和审美观念去画油画的,于是,我在创作时力图用油画语言去表达我的文化理念和自己的情感。同时也就慢慢地不太讲究传统油画的技法和语言的“纯正”,即便相对写实,也随着“感觉”走;我更重视感受,我觉得那才是真实和有价值的,因为那是特定的个体的“我”的感受,这是不同于他人的,由这种“我的感受”生发的才是“我的艺术”,这是我的作品的文化和审美价值所在。精神感受是无形的意识,把它物化成可视觉判断和审美的画面,这要通过各种绘画因素塑造完成一种审美形态。我在画面上不断地寻找和实现这种状态,艺术语言成为了实现这种状态的工具,而语言在这个时候,完全由视觉引领和感觉需要来运用,没有既定章法。当然,这种感受是产生在对生活和文化的体验及认识的基础下的。这就是我对油画的认识和创作观念。

  记得1999年创作《南丹组画》系列作品时,几次到广西南丹白裤瑶山村去体验生活,回来后创作了两幅较写实的作品,虽然也做了主观的处理,使画面平面化和装饰化,由于主要想从题材和语言上取得新意,还兼顾到题材和具体情节的表现,而没有强调和强化自己的感受,所以总觉得不能充分表现自己的感觉。在困惑中,我再次来到了山村,住在村里,和瑶民生活在一起,坐在火塘边,喝着玉米酒,和瑶民谈他们的民俗和传统;漆黑的竹泥墙垒起的房子,透出屋外强烈的光线,一种氛围凝成强烈的视觉图像冲击和震撼着我的心灵,我瞬间寻找到了我想要的——传统文化精神和审美观念在这里找到了它的现实依据!白裤瑶民族对黑白两色的崇尚,他们与自然的关系,他们对生命的认识,物质生活极其贫乏而精神生活丰富多彩,这不就是传统文化和审美精神的体现吗?而这里的环境气氛,在视觉上又强化了这种感受,“天人合一”“大道无法”“大色无彩”“黑白乾坤”“大象无形”在脑海里有了形象的诠释。回到画室,我在画布上直写心中的这种强烈感受,画笔在直觉的驱动下毫无拘束的舞动,一切只为了把这种感觉充分表现出来,物象具体的细节和色彩关系已不再重要,整体印象在黑白为主的色彩变化中呈现,油画笔在画布上尽情地畅游。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痛快和淋漓尽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物我两忘。感觉和形态完全在直觉的确认下呈现了出来,我认为,我是第一次体会到了艺术创作的真谛和快感。后来的《山村印象》系列也是这样创作出来的。“意象”表现成为我的作品艺术特征,我觉得这与我对中国传统艺术的“写意”精神的理解是吻合的。

  真诚地忠实地表现不同境地的感受是我一直坚持的创作观念,我不愿意以一种不变的语言去表达不同的体验,面对不同的对象,我尽量寻找适合的表现手法,这样,我会从每一张作品中得到新的提升。每一幅作品都是全新的挑战,都是我的心灵图像,哪怕是写生作品,我也力求画出我理解的景物。

  生活是我的创作源泉,对现实生活和精神生活体验是我的创作动力;中国传统文化精神和审美观念是我的作品审美表现的依据。我试图使自己的作品表现出我作为一个中国画家的文化身份和特征,这种特征不仅仅是语言形式上的,更多是文化层面上的。记得几年前参加法国国家沙龙展时,一位华人评论家问法国观众,为什么喜欢我的画,去过中国吗?见过中国的乡村吗?他回答没有,他不知道画面上表现的是什么,只是感觉我的作品有一种东方的美感,背后体现出一种东方的文化因素,与他们的油画不一样,很有个性,所以喜欢。这给我很大的启发,人们不需要大师和别人的“复制版”,更希望看到不同艺术家的创造。只有这样,艺术才能发展,才有生命力和价值。同时,文化自觉和自信也是作为一个中国艺术家必备的文化素质,只有这样,中国油画才能真正走出自己的发展道路来。我以此自勉并为之努力。

(编辑:李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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