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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目中的莫洛

时间:2021年04月23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曹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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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是作家莫洛先生逝世十周年,温州市文联将以座谈会的形式,组织有关人士漫谈他的文学经典,追忆他的人生故事。我有幸与莫洛先生有所交往,知道他在一生中,始终充满着使命感与责任感,是一位时代的歌者。

  莫洛(1916-2011)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他的身上闪耀着英雄主义的光彩,秉承着中国知识分子“入世济世”的传统投身革命。可以说,莫洛是一名作家,更是一位革命者。

  出生名门望族的莫洛,从小就拒绝逍遥富裕的生活,关心社会底层的劳苦大众。1934年,进入浙江省立温州中学高中部就读的他,参加进步学生组织野火读书会,并成为《野火壁报》主编。“九一八事变”后东北沦陷,日本侵略军蚕食侵犯华北地区,莫洛和同学一起以野火读书会为核心,成立救国会,组织宣传队,带领温州中学部分师生上街游行请愿。他全身心地投入抗日救亡和救国运动中,却成为国民党当局的眼中钉,1936年1月在当局授意下,莫洛被温州中学开除了学籍,并遭到通缉,他流亡到上海。在上海,他与上海方面的进步组织取得联系,参加救国大会、游行请愿或全国学联活动。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莫洛接到来自温州党组织的来信,根据抗日战争形势需要,要求他马上回到温州。莫洛火速赶回温州,组织轰轰烈烈的抗日救亡运动,并参与建立“永嘉(温州)战时青年服务团”,他负责宣传和参与学生救亡组的工作,出墙报、印传单、编画刊、办刊物、开展街头演讲、设立书报阅览室等,日程排得满满的。

  但是,未来的路正长,夜也正长。1940年10月,莫洛接到党组织的通知,处于白色恐怖中的温州已有多名革命者被捕,考虑到他的生命安全,必须马上离开温州,到皖南参加新四军。莫洛趁着冰凉的夜色,坐舴艋舟先到青田,于次日准备乘一辆新四军军用大卡车离开时,却被人告知,他的行踪已被特务盯梢。风云突变,始料未及,他只得再雇舴艋舟,返回温州。大约过了一个来月,莫洛再次接到前往皖南的通知,他再次乘船到了丽水,辗转好几个地方,到达皖南新四军驻地,只见山峦之间,茂林修竹,却充满着战斗前的紧张气氛。11月下旬,莫洛被编在第一批北移队伍,奉命到长江以北广阔的平原去抗战。

  革命与文学,这是莫洛一生的关键词。革命需要文学,文学倾心革命。毫无疑问,莫洛是革命队伍中的一位优秀作家。

  莫洛参加新四军后,在行军路上不时萌发出创作的欲望。1940年12月中旬,部队要横渡被日军封锁的运河,莫洛和战友们打扮成农民模样,三三两两混在农民中间,从日军拉起的铁丝网和一个个碉堡前经过。他看到运河岸边的农民住的是泥墙草顶的房子,经常遭到日军的劫掠和毒打;看到日军的军车肆无忌惮地行驶,飘扬着日本的旗子;看到堤岸上巡逻的日军狞恶地拿着刺刀,或腰间拖着一把罪恶的指挥刀……这一幕幕情景啃咬着莫洛的心,一天,他向新四军供给部要了几本练习簿,斜靠在土坡的草地上写了起来,用了两天时间,写出了600多行的长诗《渡运河》,成了他的代表作。

  部队经泰兴、泰州、海安、东台等地,最后抵达盐城。莫洛在盐城教师学习班和盐城中学当老师,这段时间,是他诗歌创作的旺盛期。从语言到思想,是一种约束里的奔放,轻唱里的高昂,也有一份罗曼蒂克的风度。他写出了《麦熟时节》《风雨三月》 《晨晚二唱》等篇章,写战士们一边生产一边战斗的场景,写农民的儿子进入识字班、劳苦的农妇走在田野上的欢欣,写民族的命运从死亡的边沿被拉回来的决心……这些诗作中有象征,有白描,完整而成熟,深刻而动人。新四军军部设在盐城,莫洛看到陈毅同志骑着一匹高大的栗色马,雍容地微笑着,穿过盐城大街,便创作了《陈毅同志》。诗歌不长,用素描的手法,恰如其分地表现了“陈军长”的雄武和亲民。

  1941年7月,莫洛得到上级批准,利用暑假去温州带妻子来盐城。可在他千辛万苦到达温州后,却因温州国民党的反共高潮达到顶点,日寇的铁蹄在温州肆意践踏,他在温州陷入了困境,隐蔽到温州城郊。在东躲西藏间,莫洛拿起手中的笔,依靠文学,把自己点燃,而后传递给别人,照亮更多生命的希望。他文思敏捷,下笔成章,创作了大量散文诗,如《播种者》《取火者》《梦的摇篮》等,这些作品陆续发表。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不停地更换笔名。

  此时的莫洛,更加热衷于文学,也渐渐疏远自己擅长的诗歌写作而转向散文诗写作,一直到“文革”之后,他的创作仍然以散文诗为主体。这种变化,与他艰辛曲折、饱尝社会动荡之苦的经历有着直接的关系,使他更加沉浸于思考。此后,他又创作了《叶丽雅》和《黎纳蒙》两组散文诗,发表后深受读者和文学界好评。

  我认识莫洛先生,是在我读初中时,读到他的诗歌;他认识我,是上世纪90年代末,在一次温州作家采风的途中。那时我还是一个文学青年,在温州的报纸上发表了一些小文,可谓初出茅庐,受到温州市作家协会的邀请,参加采风活动。记得那天一大早,参加采风的老中青作家代表在墨池坊集中上车,我坐到了大客车的最后排。路途中,有作家指着我问莫洛先生是否认识,他回头一看,摇了摇头回答“不认识”。那位作家便报出了我的姓名,他再次回头,脸上露出了笑容,高声地说:“呵,大名鼎鼎呀。”顿时,全车人都笑了,氛围很轻松,我红起了脸,心里却是何等受用与畅快。这位德高望重的老革命、老前辈,比我大52岁,他开始文学创作的时候,距离我出生还有33年,不料他也抽空阅读我稚嫩的作品,还记住我的名字。这是莫洛先生给我最初的鼓励。

  后来,我时有见到莫洛先生,他待人总是那么随和、热情,思路总是那么清晰、敏捷,讲话从不模糊吞吐、哼哼哈哈,处事从不拖泥带水、黏黏糊糊,还能把自己的纯粹与快乐带给别人。

  有一年,我在《温州日报》的一个版面上开设专栏,每篇约千字,针对某些社会现象写点忧思。过年时我去看望莫洛先生,他告诉我这个专栏“每篇必看”,还拿起其中的一期报纸,指着我的文章《心灵的呼吁》说:“写得好呀,一个文化人的责任感,也是我的‘心灵的呼吁’。”我知道,这又是他对我的鼓励,是他作为大爱者的一种态度。

  好几个中秋节和春节,我去看望莫洛先生,他也乐意接待我。我们谈过去,谈当下,谈创作,谈文坛,他好处说好,不好处说不好,言简意赅,语重心长。他寄大希望于年轻人,希望年轻人创造出生命的神奇,希望年轻人对生活、对社会、对未来、对时代都要充满爱,让爱的薪火炽燃。

  莫洛先生离开我们已经十年了,我谈不上对他有多少了解,但我没有忘记他,也不会忘记他。现在,我写下我心目中的莫洛先生,是我对他的感激与怀念。

  (作者系浙江省温州市文联党组成员、秘书长) 

(编辑:贾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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