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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贵的疼痛泛着光芒

时间:2017年11月29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文 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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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贵的疼痛泛着光芒

——有感于陈希我疼痛系列三部作品

《我疼》
陈希我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年8月出版
  知道陈希我的名字源于他的评论,文笔犀利,读完着实让我醍醐灌顶地思量了很久。认识陈希我,是收到他百忙之中签名寄来的疼痛系列三部作品。
  2017年浅秋,细雨连绵的日子,我一页页一篇篇,用了一周多的时间读完了陈希我的三本作品《冒犯书》《我疼》《命》。感触与秋的气氛一样,一层层浓郁,天气渐凉,一面镜子在眼前恍惚不定。书字如刀,一层层剥离的是时间的外衣,沉默舔舐着遇冷就会反痛的伤口。一盏灯被风拍打,明灭不定……
  他的作品是一面镜子,面向自己,具有反省自我的力量。陈希我作品最大的特点:一是多用第一人称,敢于审视自我的内心;二是小说中的主人公多是最亲近的人,如父亲、母亲、自己的兄弟姐妹、夫妻子女、邻里朋友;三是小说写的多是极为平常的琐碎生活,甚至家长里短,但“底色是苦的,触觉是痛的”。这类作品从文学创作的角度来说最简单、最平常,但也是极具挑战性、最难写成功的。现实中很多创作者都有这样的同感,写祖国,写山河,歌颂别人的文章都能洋洋洒洒写个精彩,一旦要写自己的父母亲常常感觉很难下笔,怎么写都不好,怎么写都不足以表达情之重之深,问题在于我们是否也偷梁换柱了文学艺术中“正”与“真”的实质意义,或是无法客观地面对被道德与孝义绑架之外的另一种真实。但陈希我打破了所谓“接地气”的笼统概念,把一面镜子对准自己,以小见大,从细微处直击人心,他深入的不仅是现实生活,而是我们一直逃避与不敢去写的内心深处的自己。比如写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段“晒月亮”的初恋;比如写我们一直不敢说出的孝与道义之间纠结的亲人之疼,亲人之怨,亲人临终前两辈人之间的牵制与挣扎;《命》中那个被母亲绑架一生的“她”最后“再也没有母亲了,她命一冷,就跳了下去”;比如他坦露当今现实中自我内心的“偷窥”、夫妻审美疲劳、为了筹资让孩子出国留学疯了的父亲等,我们真实存在又不想、不敢说出的内心黑暗面。生活中,我们很多时候会为这个社会边远处不公平的焦点与灾难愤愤不平,但却忽视了身边最亲近人的感受与需求,更忽视了我们自己的内心也住着很多自私、邪恶与苦难。但陈希我敢说,敢写,如一面干净的镜子,赤裸祼地让你看个清楚。他对抗的是自我、人心的黑暗,是文学创作中无法逾越的黑暗。正如颇为了解他的文学评论家谢有顺说到,“陈希我是当代少数愿意直面当代、能够书写当代、也敢于面对当代人精神问题的作家之一”。
  他的作品如一把刀,剥开你的伤口,叫醒你的痛觉。如《父》中写到:“心这东西太软,难以拿出来给人看。”疼痛也一样,我们的民族继承着强大的隐忍性,内心的东西不能轻易冒犯,不能喊,不能说,可忍可逃避,直至麻痹或丧失这条神经。也许我们认为只有历经战争、饥饿或者时代的剧痛,才算有伤口,才可以说痛。这个表面光鲜亮丽、和平富足的现代社会恰恰掩盖伤口甚至无疼痛可言。但陈希我写活生生的现代疼痛,写母亲病重难忍,姐妹们无奈把母亲绑在床上,最终亲手断了持续生命的氧气;写父亲年迈多次迷路,兄弟三人推诿、拖延寻找的时间,警察告知父亲病死他乡,文章结尾小孙子重复了父亲生前的一句话,如一把刀插在子女的胸口,他写到“中国人意识到了孩子的心灵世界,但至今却忽略了老人的心灵”。《又见小芳》写一位从贫苦中打拼成为富翁的女人,住上了豪宅,开着宝马,却丢失了爱人、爱情和最要命的美丽身材,她利用健身器反复拍打瘦不下来的身体,直到最后跳楼而亡,“从窗户一跳,美景定格了”!让人坠入金钱背后无尽的孤寂与绝望;还有那位为了拯救夫妻正常性生活,为丈夫卖肾熬药的少妇,最后刑满出狱后的哭声,以及那篇战胜不了活,也战胜不了死的“欢乐英雄”……每一篇文章的结局决不是“光明的尾巴”,而是一层层挑战你的极限,剥开你的亲情、爱情乃至罪恶感的刀,叫醒你在现代快节奏、舒适、甚至焦虑与孤独生活状态下麻木的痛觉,让你感觉到呼吸困难,感觉到还有一个精神与灵魂尚真实存在着。在《我疼》的前引中,陈希我写到:“一味地逃避疼痛是有问题的。精神生命通过疼痛来确认,痛感是一种感知生命的能力。”所以说,陈希我的作品读起来容易,但走出来很难,难在读起来某些器官会疼,难在你克服了一层层的疼还想读下去,难在这种阵痛会在你读后一直存在,久久不能消失。“世界被遮蔽得如此严重,不用利器就无法揭开它,文学就是这样的利器。”这就是刀的另一个作用,这就是他文字的力量。
  他的作品是一盏灯,绝不是火,不是给你热度,而是照亮你的视线。读陈希我的作品如他的评论一样,很多时候不在定义或明确什么,而是在启示你思考一些什么,不是一团火给你热的能量,而是一盏灯,给你一缕光,让你踏光而去,去寻找或看到你想要抵达的方向。正如谢有顺评陈希我时说过,“陈希我的写作不会直接提供吞没黑暗的力量,但他的写作本身就是让我们看到黑暗的那点光”。这一点更值得当代文学探索与反思。现实中作为大学教授身份的陈希我在书中写到:相比较知识分子他更倾向于自己是一个作家的身份,“知识分子寻求答案,作家一开始就料定没有答案”。现在的很多文学创作更倾向于社会关注的热点,更多时候写作者沉迷在被读者好奇心、消遣心理牵引的创作道路上,却忘记了作为一个文学创作者真正的担当与自我。读了陈希我的作品,会更清醒地认识到,在文学创作的道路上没有捷径,很多时候创作者担负的不是拯救人类或指明方向的所谓道义,不是上升到宗教的高度与虚无,而恰恰是你首先要敢于面向自己,拯救自己,敢于“保持自我绝望、必须自我暗示,挣脱黑暗又拥抱黑暗”的状态与意志。要凿开那缕光,透见灵魂,才有启示人心、散发光芒的效应。
  在谈到一个人的作品时,我更愿意说是在读作者本身。当采访问到陈希我的学生、儿子也读他的小说时,陈希我是这样说的:“老师诲于正,父亲授于利,作家写于恶。我不知道所以,也许我能做的,只能是不让写作从私人领域进入公共领域,不让文学从乌托邦世界进入到现实生活世界。写‘恶’文,做好人。”他仍然悲悯、谦逊,葆有着一个作家真实、纯粹的灵魂。但我要说的是,无论陈希我如何以不同的角色“诲于正,授于利,写于恶”,那些真正敢审视自己、抗拒黑暗的人们,终能读懂人世间所有的疼痛与坚守,并能够收集与燎原这些可贵的疼痛所泛出的光芒。
  最后,愿疼痛常在!愿灯光不灭!愿你是自己!
(编辑:贾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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