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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姐妹》:不要忘记过去 不要害怕未来

时间:2017年03月17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陶 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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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忘记过去 不要害怕未来

——观话剧《兄弟姐妹》

话剧《兄弟姐妹》剧照

  这个春天,俄罗斯戏剧导演列夫·朵金带着他的代表作《兄弟姐妹》来到了中国,引起了国内戏剧圈甚至是艺术圈的极大关注,为了这6小时的戏,人们聚首天津,其期盼和热情可见一斑。话剧《兄弟姐妹》改编自苏联作家费奥多尔·亚历山德罗维奇·阿勃拉莫夫的小说《普里亚斯林一家》。可以说,原著雄厚的文学基础为这部戏剧作品的成功提供了必不可少的营养,而导演列夫·朵金更是用自己的智慧、情感和才能在舞台上展现了一个个生动的故事,不紧不慢,细腻且温情。

  群像式的展现让剧作并没有特别突出的主角,但我们可以在其中抓住一条线索——苏联北方农村集体农庄里普里亚斯林一家的悲欢离合。开场时,战争已经结束,站在岸边翘首以盼的妇女们没有等到从战场上归来的家人,等到的是从伐木林完成工作归来的普里亚斯林家的大儿子米什卡和他的朋友叶戈尔。在这个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所有成年男子都在战争中上了前线的村庄里,两个大男孩的归来也不失为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儿。米什卡带回的珍贵礼物——黑面包,让普里亚斯林一家大小又惊又喜,所有人屏息着,一字排开端坐在凳子上,在膝盖上铺上长长的桌布,以一种仪式性的方式享用着。那注目的眼神,细细咀嚼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剧场里被放大,让台下观看者陷入沉思。农场上,辛苦工作的妇女们埋怨、愤怒、无奈,面对颗粒无收的贫瘠土地,面对遥遥无期的孤苦生活,她们苦中作乐,嬉笑打闹。歌声中,妇女们整齐地做着播种的动作,从开始的无实物,到最后一把把种子从口袋里被挥洒到空中,再一粒粒地砸到地上,那充满韧劲的气息伴随着颗颗种子落地的声音和渐强的背景音乐扑面而来。无论生活多么艰难,无论前路如何迷茫,她们对未来依旧保有一丝期盼,而那无处发泄的愤怒,沉睡已久的渴望,全都浸润在这震撼的场面中。

  战争结束了,生活将会怎样?剧中的人们在理想与现实的夹缝中困惑着。统治者的许诺让所有人都在血与火的岁月里咬牙挺住,即使啃着青苔和木片,赤着双脚,但他们依旧拼命劳作,勤劳、团结。他们想着,战争结束后,会有茶配白面包,能依偎在爱人怀里。而现实是,他们要过着比战争里更为贫困艰苦的生活,工作更长的时间,缴纳更重的赋税,吃不饱,穿不暖,再也见不到亲人。第二幕结束前,米什卡在恍惚中看到,一个个士兵穿着军装回到了村庄,他们昂扬振奋,意气风发,踏着胜利的音乐,铿锵地从观众席走上舞台,和爱人、妻子、母亲、兄弟、孩子相拥,亲吻……这是他们想要的胜利。

  《兄弟姐妹》里,没有大悲大喜,有的只是战后一群农场里普通人的生活日常,小人物的喜怒哀乐:酒醉后的米什卡母亲安娜痛哭着回忆自己的丈夫伊万:“我那粗糙的双手只有他说是柔软的”;背着“战俘”骂名,被父亲瞧不起的基莫菲身患绝症,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拖着病重的身体去见妹妹,听她讲述曾经朝气蓬勃的自己以及父亲对自己深沉的爱;基莫菲孤独地病死在医院里,痛失丈夫的妻子在突如其来的噩耗前打着哭闹的女儿,却也心疼地一把抱她在怀里呜咽;好心帮助他人的农场主席安菲萨多年以后恍然大悟,自己曾经的不忍心却是真正拆散了一对有情人,诧异而又懊悔地喊出了声:为什么我们破坏自己的生活?为什么相互不让正常过日子……小人物和他们的命运映衬出了全人类的境遇。

  列夫·朵金的导演无疑是成功的。因为当你观看这样时长的作品时,不会觉得腻烦和做作。他把所有导演的技巧都融入那让人动容的细节中:长长的静场、流畅的场景切换、无声的呐喊哭泣,等等,不张不显,都在6小时里缓缓流进了观众的心里,化作了观众脸上的泪痕。简洁而又出彩的舞美道具的设计运用,让方寸舞台包罗万象。舞台的左右两边用黑板包裹起来形成两堵黑墙,留下中间一个四方的表演区域,左右黑墙的正面各有一扇可进可出的门。舞台后方,错落插着一根根长长的柱子,柱子上绑着一个个喇叭,它们高高地悬在所有人的头顶,播放着战争胜利的通知,带来希望,也留下绝望和无望。舞台前方,是两条横着固定在两面黑墙上的高于地面1米多的长木条,可开可合。合在一起时,是村民岸边倚靠的栏杆,左右打开时,就有了内外之别。演员在各自的舞台调度中,自然地掌控着这两根木条的开合,或弯腰钻,或单腿跨,或倚栏欢呼,或背靠着回忆,不同的场景,现实梦境,都在一瞬间完成了转换。而舞台正中的用木条钉成的长方形的木板,在四角绑着的线的控制下,可升可降,可竖起可平铺,不同的造型摆位就有不同的寓意。当它竖起时,就成了家中的墙壁,上面有米什卡用三角尺重重划下的兄弟姐妹的身高;当它平铺时,就成了会场里的演讲台,每位新上任的农场主席总站在上面表决心;当它前端扬起45度角时,就成了瓦卢哈家的棚顶,米什卡和瓦卢哈在这里度过了快乐的时光;当它后端扬起45度角时,就成了河岸,人们靠在上面,等待着远方的船早日靠岸;当它高高直立,新农场主席卢卡申和区委特派员贾尼切夫吃力地翻越如高墙一般的木板,他们正为了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催促村民购买国债,其窘迫之态尽显出来;当村民眼睁睁看着被高高吊起的木板,上面装载着的是他们被强行收缴的最后一点粮食,木板越过头顶,一倾斜,粮食重重砸在了村民面前,扬起一片尘土……

  相对于演出时长,演出的背景音乐比较少,多是说话的人声,好似一位挚友在你耳边说着一个又一个动人的故事,而这位挚友就是列夫·朵金。他是剧中人物的朋友,他也是观众的朋友。据列夫·朵金本人介绍,《兄弟姐妹》从首演到现在的三十多年间,一直都在俄罗斯及全世界演出,他希望人们通过观看这出剧,不要忘记历史和痛苦,因为当代人类的文明基础都来源于过去的历史文化。

  演后谈中,主持人曾向扮演米什卡的年轻演员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你演的米什卡曾经受过他人的伤害,也伤害过别人,那你本人有没有这样的经历?扮演这样的角色对你有什么样的影响?”这个问题同样也抛给了在场的所有人。现实中的我们都有互相伤害过吧,而当把你不曾计较的事情摆在你面前时,会不会自责?有没有反思?现实主义的魅力也许就在于此。它把现实中稀疏平常的事重新摆到你眼前,这些日常突然就变得陌生了,让人震惊,震惊后则是反思。现实主义的创作不是毫不修饰的,它有艺术加工,倾注了创作者的艺术理想和人文关怀。好比列夫·朵金的《兄弟姐妹》,即使表现苦难,残酷而又悲凉,但却不是消极,不是悲观,这种艺术的悲悯和关怀让我们有良知。

(编辑:王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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