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人类》海报
法国纪录片导演、著名摄影师扬恩·亚瑟-贝特朗1999年出版的著作《鸟瞰地球》，曾登上全球最畅销榜单，他于2004年将其拍成同名纪录片。在拍纪录片《鸟瞰地球》时，扬恩在非洲的一个村庄里碰到了一群耕作者。这些耕作者种的粮食只够他们维持生存。扬恩在村庄里跟他们一起待了3天，听他们敞开心扉讲自己的故事。在那之前，他一直在天空航拍，来创作自己的作品，这段经历让他意识到，如果要理解人类，他必须回到地面上来拍。
于是就有了《人类》这部由画面和人物讲述两部分构成的纪录片，扬恩把在空中拍摄的画面和地面上生活的人结合起来。在3年时间里，他走访全球60个国家，采访了2020位不同肤色、种族、性别的人，让他们在镜头前诉说自己的故事，最终剪辑成这部纪录片。日前，由北京大学图书馆、北京大学法语系、北京大学电影与文化研究中心、法国驻华使馆等共同主办的纪录片《人类》放映及导演见面会在北京大学举办。在导演见面会上，北京大学电影与文化研究中心主任戴锦华、北京大学法语系主任董强也到场，从各自角度讲述《人类》的观后感受。
在《人类》的拍摄期间，2000多个被采访者中有一半都是随机选择的。扬恩介绍：“有些就是我们在街上碰到的，比如我们在酒店里面碰到的打扫卫生的女工或者是出租车司机。”这些受访者会被问到关于爱情、亲情、战争等不同主题的问题，有些问题很简单，有些并不容易回答，比如：你做什么工作？你的生活是怎样的？你是不是容易原谅别人？你遇到过的最大的困境是什么？你怎么来面对它？怎么去克服它的？
扬恩在采访过程中发现，很多人不会写字，是文盲，但是他们讲一些道理时，那些道理闪耀着光芒。比如有一个在街头流浪的小孩，由于家人认为他会给家庭带来厄运，所以将他抛弃在街头。拍摄时，他们问这个孩子如何看待自己的命运，他想了想回答：上帝一定是给了我一个任务让我来完成。
让这么多受访者在镜头前敞开内心，扬恩的经验是：首先要热爱你拍摄的对象；第二，要让他们觉得舒服，一定要喜欢他们，这样就会把他们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这是一个记者的工作，所以这个工作也是很漫长的。一开始他们也不自然，但慢慢地就能够放松下来了。”拍摄过程中，他看着那些拍回来的素材，很多时候都会感动得落泪。“如果它们能够感动我的话，我相信它们也能够感动别人。”
在扬恩看来，“人类”是一个魅力四射的题材。“我年龄越大，越喜欢人，越喜欢跟人打交道。这个世界险恶不断，我们会背负很多很多压力，为什么我们不友好共存呢？我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希望通过这部电影唤醒人们的人道主义精神，比如看到有人在街上摔倒时，会把他扶起来。”扬恩说，之所以拍这部纪录片，就是希望人类能够更加相爱。
对于“人类”这个概念，戴锦华称自己是近年来才开始战战兢兢尝试使用，同时也是保持怀疑的态度，“我们在什么意义上谈人类，谈人类生存？”所以，在看纪录片《人类》之前，她是带着疑虑的态度的。但是看完这部影片后，她叹服于扬恩表达了一种她乐意接受的人类，“他触摸到了一种人类的惊慌”。
“访谈部分是用非常完美、非常饱满的人物肖像来呈现的。最初我的疑虑在于这太美了，但是这种很美的图像一以贯之到最后的时候，我被说服或者是被征服了。”戴锦华解释，导演选择了不同种族、不同社群、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但是他又没有把他们处理成一种有代表性的人群，他并不是让这些人去代表什么群体、表现什么问题。“这些个体千差万别，同时每一个人在镜头前都是那么美，他可以是衰老的、胖的、瘦的，甚至是病态的，但每一张脸都焕发出了美。这大概就是人类的美。”戴锦华说，“这种人类的美，不是在超越了民族、性别、种族的意义上，而刚好是重回充满无穷差异的人群、个体，而且触及到那么多生命中细碎的时刻。比如在影片中，我们看到那个好开心的女人说，我喜欢下雨天，下雨天在家吃东西，这就是幸福。同时我们又听到用那么日常的方式讲出来的那些灾难和悲剧，那些灾难离我们的现实那么遥远，但其实在世界上每一天都在发生。”
看《人类》时，董强的感受是，作为普通百姓的采访者，“这么能讲”，有时候比一个作家、一个知识分子还能讲。很多人的叙述非常生动，给这部电影带来了很多内在的节奏，这恰好弥补了摄影师出身的导演扬恩在故事叙述上的缺陷。有时候，听到一个故事，或者看着一个受访者的脸，即便他不说话，那张脸也同样具有表现力，董强就觉得眼泪要流出来了。
这部纪录片让董强想到中国的“百衲衣”。“它由不同颜色的布一块一块儿拼凑起来，成为整个人类的一件百衲衣。扬恩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眼光，把各个阶层的人，把这个世界上很多重要的主题都触及了，包括生老病死，也涉及一些严峻的社会问题，比如吸毒、战争、流亡、难民等。每个小故事都像是百衲衣的一块儿，把它们缝在一起后，就是对当今世界的比较完整的呈现。”
在他看来，虽然现在是自媒体时代，也不一定有很多人能够为我们“缝纫”出这样一件世界的百衲衣，让我们好好去感受。“这是一件完整的百衲衣，虽然每一块儿都是碎片，但每个碎片中的小故事，形成的节奏和情感，使整部电影有了非常丰富的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