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南山,心中生出两个愿景来。一是,登临最高点祖师庙;二是,能够在山顶仰望星空。
南山,是人们的昵称。是的,就是昵称。当地人都是这样称呼的。南山,名万安山,居于洛阳城之南,与北邙遥遥相对。如果说北邙的根底里是“乐死”,那么万安山的根底里则是“乐生”。北邙卧俯着,蛇形般地卧俯;万安山也是卧俯着,却似雄狮样的奇伟狰狞,随时准备冲天一吼。
那年,南山尚是砂石遍地,荆棘丛生,山体难见绿荫植被。朋友的图片和谷歌地图显示,山脊瘦削如刀,濒临悬崖,山呈褐色。与朋友攀爬半程后,气喘吁吁地驻足,杂草掩着的蜿蜒崎岖山道,引向山巅的祖师庙,它默不作声,似乎在睥睨众生,抑或在点化众生。
而后便有了再次上万安山的机会,乘车。是年,万安山的山顶公园已经初见雏形,环山脊的车道已在向东边延伸,悬崖一侧的栈道亦在或高或低地延伸,一层绿色浅浅地覆盖了山体。

而今随同文友诗朋再次登临万安山,并且要夜宿山顶了。
对于这次再上万安山的机会,岂能错失?只要是山,就得攀登,攀登于我,有难度,但依然想上万安山。
万安山的绿袍日见浓郁,一路的鲜花和芬芳伴随。玄天胜景、三教遗址、玉虚观象……还有石林怀古等,一处处匠心独运的设置,使原本隐于石山深处的文化渐渐显露出来,且游且品味。昔日乱石嶙峋的山坡,不失奇伟原貌,又便于游人流连。及至行车于盘旋复盘旋的惊险处,众人屏住呼吸。有朋友感叹:以前徒步登万安山多次,尚能奋勇。今日乘车,顿时失去了徒步攀登的勇气了。
登上了祖师庙,一处处险峻的峭壁,一个个麇集的村落,一块块黄色的麦地,尽收眼底。
突然就想起,道士喜山,而古代的画家画师们,出身于道士的居然也很多。比如吴道子、黄公望、方从义等,还有许多至少有道士修炼的经历和背景。我不知道祖师庙(真武观)里的道士们是否喜欢绘画,但是大殿里两侧的壁画,却是名家的佳作哩。如此一看,真武观的道士的确比一般的人更多了一股潇洒之气,看似清苦寂寞,实则高标清逸,与画家们有颇多吻合呢。
闻着水黄杨的清香,一路走来,山林的绿色及五彩缤纷的花卉喜煞人。在一片金黄的金鸡菊或者天人菊的花丛里,食色男女或惊呼或惊叹,或扭肢或作态,或拍蜂蝶嬉戏花蕊,眼睛都不够用了。女士爱绚丽多彩的花卉,更爱鲜花的衬托。男士们爱鲜花,不知道是不是由此及彼地暗生情愫?
夜,却渐渐潜入,白日的喧腾消失在幕后。凭栏夜眺,山下的万家灯火已是密密麻麻,水银泻地般地形成了大片大片的灯海。几行横竖整齐的路灯,划隔开了一个个的社区,有朋友据此在寻找着自己的家。哦,真是疑是银河落九天呢。
山顶的夜空,明星有烂。阒寂,天穹低垂,星星疏朗,头顶便是北斗七星,如此澄澈,仿佛伸手可逮,忽然有了在大漠观星的感觉。于是不敢高声言语,唯恐惊着了天上的谪仙人。贪婪中,我们掉队了。该往哪个方向走呢?山风轻轻地送来了弱弱的语音,循着风的向导,我们登上了据说是888.8米的海拔高程点,这个数字很是吉祥,符合人们心里的期许。朋友们手中的灯光,在这个高程点上闪闪烁烁。于是由海拔高程说到登珠峰的国测大队,说到军事上高程点的应用,说到国际风云……
夜分至,风渐大,再有不舍,也需舍。返回。星星点点的灯火,伴随着轻声细语。两个愿景均已实现。及至醒来,已过了日出的时间。日头跃上山梁,使昨夜逗留驻足的亭台楼阁成为黑白分明的剪影,而鸟儿啾鸣与山树摇曳的涛声,使我内心平静下来。而在浮躁的人世间,平静,不正是人们孜孜以求的嘛!

本文刊发于《洛阳日报》2020年6月2日08版,原标题《夜宿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