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一下子拉近了古元与老乡的距离，不仅打消了语言障碍，同时也消除了他们生活习惯上的不适应感。不久古元住的那孔窑洞每天晚上都挤很多人，有的妇女老早地就纳着鞋底到这儿来聊天。

　　■古元了解到碾庄这42户人家只有一个人识字，他非常想尽快帮助老乡们识字。他采用了“看图识字”的办法，先收集很多纸片，每张纸片上画一个图，写上一个字。把画着鸡的纸片搁到鸡窝上，当老乡去鸡窝捡鸡蛋的时候，就会知道这个字念“鸡”，就这样，瓶子、锅、床、马、牛、羊等都做成这样的卡片分发给他们。老乡们高高兴兴地拿回家用酸枣刺钉在窑洞的土墙上边看边学。

　　■粉碎“四人帮”以后，中央美院六七届的林殿惠与其他几个同学在某一天突然来到我家，把这整套作品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了，他们说：“古元先生，我们听说造反派要去抄您家，就先扮做红卫兵把它抄走并悄悄将您的作品藏在中央美术学院留学生楼一个宿舍的壁橱里头（那个时候对留学生还是网开一面的）。我们精心地替您保存着，一直到这场浩劫结束。现在完璧归赵，该让这套作品回到您的身边了。”

　　古元简介

　　古元（1919—1996），杰出的人民美术家、美术教育家、中国新兴版画的代表人物之一。原中央美术学院院长。

　　1939年古元进入延安鲁迅艺术学院美术系第三期学习。1942年参加延安文艺座谈会。作品参加“第一届双十全国木刻展览”引起全国美术界与国际舆论关注。1944年任鲁艺美术研究室研究生、创作组长，被选为“甲等文教模范”。古元在艺术上取得的成就是非凡的，特别是他延安时期的版画作品在中国现代美术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是一位揭开中国现代美术新篇章最重要、最有代表性的艺术家之一。

　　古元在延安

羊群（版画） 古元

　　我从小跟父亲、母亲生活在一起，受到家庭环境耳濡目染的熏陶。听他们一遍又一遍讲述延安岁月的故事，烽火年代的延安生活便在我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的父亲古元在总结自己一生的艺术追求时，用了很简单的两句话，一句是“我们这一代人所经历的生活很有意义，是前人未曾经历过的”，另一句是“我希望能将自己半个多世纪以来所经历的生活，在我的木刻中留下一些痕迹”。前者是他对自己生活经历的一个总结，后者是他对艺术追求的一个总结。今天我也讲两部分——第一部分讲他的生活，第二部分讲他每幅作品背后的故事以及作品的含义和影响。

　　初到延安

　　能吃到有足够咸味儿的饭

　　都很奢侈

　　父亲是广东人，他的家乡在广东中山县（现在的珠海市），那是一个侨乡，自古以来就有很多华人由此飘洋过海谋求生计。我的爷爷古万健便是他们中的一个，他在海外辛苦打拼多年，稍有积蓄后便叶落归根回归故里。父亲古元就出生在这样一个归侨的小康家庭里。他在广东长大，很适应广东的生活环境，也养成了典型广东人的生活习惯。

　　古元出生于1919年，日本侵略中国时他正在中学读书。侵略者打乱了他的读书生活，改变了他原来设想学习美术或建筑的人生之路。抗日战争的战火中断了他的学业，他满怀抗日激情与一个志向相同的同学一起奔向了延安。那里是领导中国抗日战争的革命根据地，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地域。古元奔赴延安时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在延安成为一个画家。

　　初到延安，古元接触到的真实生活与他原来的想象有很大差别。延安地处贫瘠的黄土高原，无论饮食习惯还是地貌环境与广东完全不一样。迎接他们的是一孔一孔自己挖的土窑洞，床铺需要自己上山割草，将草晒干后在地上铺平，再用高粱秆编成的席子盖在草上，“床”就搭好了。通常一个地铺睡十七八个人。晚上每孔窑洞只配有一盏马灯，想看书几乎是不可能的。大家唯一能做的便是躺在地铺上聊天，谈各自的经历、体会、生活和理想。当时的延安遭到国民党的严密封锁，为了生存与斗争，延安开展了“大生产运动”。人们穿的衣服要从种棉花开始，人人晚上都要纺线（每个人有定额），用这些纱线织成布再用土颜料染色制成衣服。食物主要是用小米、南瓜和土豆煮成的混合饭。当时延安连盐都十分稀缺，如果能吃到有足够咸味儿的饭都是很奢侈的。而这些生活上的不适应仅仅是更多困难的开始，此时父亲才体会到参加革命，不是仅凭一腔热情就足够了，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等待他们去克服。

　　为什么延安没有别的画种而只有版画呢？确实受艰苦的物质条件所限。油画、水彩、国画所需要的材料都运不进来，只有版画可以就地取材，用山上的木头及炮弹皮熔化后铸造的刻刀便可以搞创作了。绘画使用的纸张也需要自己生产，战士们用山上的马兰草或者是其他有纤维的野草来制作纸张，因造纸原料复杂多变，所以每一次生产出来的纸张颜色也是不一样的，有时细腻洁白，有时粗糙泛黄，有时甚至还会发灰绿色。绘画所需的碳笔也是他们自己动手上山砍回柳条，筛选后把柳条皮剥掉用黄泥一根一根包好后放到炭火里烧烤。火候合适时会得到上好的碳笔，反之得到的便是一堆灰烬。不仅如此，因为黄土高原的自然环境非常恶劣，植物生长很困难。在那种荒凉、干旱、贫瘠的土地上，能够生长出来的只有枣树和杜梨树，而且树干都很细，很难获得大块的木板。创作版画只能是因材施用，找到多大一块木板就作多大一幅画，每一块木板都十分珍贵。还有一部分刻刀是拿雨伞的伞骨磨制的。为了磨一把好用的木刻刀，手上会磨起泡。当时创作环境也非常艰苦，延安窑洞的门和窗户没有玻璃，为了防寒必需贴上厚厚的窗纸，所以窑洞里的采光条件很差，他们只能在室外创作。冬天非常寒冷，长时间坐在室外许多人手上都长满了冻疮。为了坚持创作他们用破布把手掌部分包住仅露出灵活的指头。当我们欣赏这些作品时也许很难想象延安时期那些充满激情、精美生动的版画就是一双双长了冻疮、包着厚厚破布的手雕刻出来的。

　　融入生活

　　老乡家与延安城里鲁艺的校园

　　完全不一样

　　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延安是一个很落后、很贫瘠的地方。通常一个村子只有一两个人识字，如果念过两三年私塾就已经算是村子里很有文化的人了。党中央进入到延安以后，感到农民很需要文化，需要扫盲，只有学习了文化的农民才能更多地接受新知识和新政策，才能更好地投入到革命活动中去。因此就把一部分满怀革命激情奔赴延安的青年学生，三个一队、两个一组分配到延安方圆一百多里的各个村子里，一方面传播文化知识，另一方面让他们体验生活、了解民情。古元被分配去的地方叫碾庄，那是一个距离延安城有一百多里远的小山村，只有42户人家。村子很幽静，有一种西北高原苍凉、粗犷而又纯朴的美。分配到此的几个鲁艺学生第一眼看到了碾庄感到非常兴奋。那些有鲜明地域特色的窑洞沿着山坡错落有序地分布着、石缝下钻出了火红的山丹丹花、小路边点缀着一丛丛茂盛的马兰草、悠闲吃草的羊群……宁静的山村如同世外桃园一样，太美了！可这种感受只持续了一天，当他们入住到老乡家以后，那种美感便荡然无存。因为老乡家的生活与延安城里鲁艺的校园生活完全不一样。

　　当地老乡家都睡火炕，冬天可以靠火炕取暖，而夏天做饭的烟火也会将炕烤热。古元去碾庄时是五月份，天已经开始热了。他和同去的几个朋友躺到炕上觉得又热又硬，而且身上被叮咬了很多红疙瘩很痒。原来因为陕北缺水，老乡没有条件洗澡，身上有虱子，还有跳蚤。他们习惯了晚上临睡前要洗脸洗脚，但老乡没有水供他们洗漱。因为水非常珍贵，早上洗完脸后留给牲口喝，牲口喝剩下的还要浇菜地。对于古元这个南方人来说，不能洗漱是非常难受的，这是第一个不习惯。第二个不习惯就是语言障碍了，古元是广东人不会说北方话，陕北老乡都操一口很难懂的方言，在一起交谈的时候非常困难。由于土地贫瘠农作物产量很低，农民每天吃饭只能两稀一干，早餐是小米加土豆或者是南瓜熬的糊糊粥。如果上午没有重活，就煮很稀的粥，能照见人影。如果有活干，最多也就是在粥里多加几块南瓜或土豆。午餐是黑豆、绿豆、高粱面合起来的杂面条，唯一的菜肴是咸萝卜。到了晚上又是与早晨同样的土豆南瓜粥，所以经常觉得饥肠碌碌。饭菜里几乎没有油，老乡只有在过年杀了羊以后才能得到少量的羊油。他们将熬制好的羊油在其凝固之前像蜡烛一样穿一根绳子，待油凝固以后悬挂起来。煮杂面条时，趁热以非常快的速度拎着这块油在面汤里面转一下立即拎起来，就算很有油水了。即便是这样的一块油也不是每年能如期得到，因为不是每家过年都有条件杀一只羊，通常关系比较好的几家组成一个互助组，今年你家杀羊了就分你家的羊肉，明年他家杀羊了再去分他家的羊肉。这样艰苦的生活，在营养过盛的今天是很难想象的。

　　因鲁艺的青年学生有热情、有目标、有理想，他们必须克服困难尽快适应农民的生活状况，因此时间不长他们就已经与老乡融合在一起了。其中另一个主要原因是老乡发现古元会画画，偶然一次他为村里一位老头画了一幅肖像，令老乡非常高兴。因为老乡从来没有照过相，更没人给他们画过肖像。因此大家每天晚上都挤到他住的窑洞里让他给画像。除了人物像之外还要求他画些其他内容，例如公鸡、羊、马车之类他们熟悉的东西。绘画一下子拉近了他与老乡的距离，不仅打消了语言障碍，同时也消除了他们生活习惯上的不适应感。不久古元住的那孔窑洞每天晚上都挤很多人，有的妇女老早地就纳着鞋底到这儿来聊天。由此古元与村里的很多人交上了朋友，懂得了他们关心的事情，了解了他们生活的细节、习俗。如果有时间他还到村里每一家帮他们推磨、铡草、挑水、扫地，所有的农活他能插上手的都努力去做。老乡们也已不再把他当外人了。

　　古元了解到碾庄这42户人家只有一个人识字，他非常想尽快帮助老乡们识字。他采用了“看图识字”的办法，先收集很多纸片，每张纸片上画一个图，写上一个字。把画着鸡的纸片搁到鸡窝上，当老乡去鸡窝捡鸡蛋的时候，就会知道这个字念“鸡”，就这样，瓶子、锅、床、马、牛、羊等都做成这样的卡片分发给他们。老乡们高高兴兴地拿回家用酸枣刺钉在窑洞的土墙上边看边学。所以人们说古元的第一个展览会是在碾庄42户农家的墙上举办的。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这些纸片的增加，古元发现有些纸片老乡看了一段时间以后就扔掉了，有一些纸片钉在墙上好几个月依然挂在那儿。从这些细节当中，他逐渐了解到农民喜欢什么样的图案、农民欣赏什么样的东西，这就奠定了他选择创作题材与绘画风格的基础。

　　从“看图识字”开始，在作品中表现农民生活的想法在古元的脑海中已逐渐形成。在此之前他在鲁艺创作的第一幅版画是《游击队行军》，而他到碾庄创作的第一幅版画是《羊群》。《羊群》第一稿拿出来让村里的乡亲们提意见时乡亲们就七嘴八舌评论开了，有的说这里画得不对、有的说那里还缺东西。因为放羊时山上经常会碰上狼，要有狗帮着照看羊，所以必须要加一条狗。有时候母羊会在山上生小羊，一般放羊娃要背一个麻布口袋，一是把新出生的小羊羔放在麻布袋里背回来，二是下雨的时候可以自己披在身上遮雨，三是休息时可以铺在地上小憩，所以还需要给放羊娃背一个口袋。听取了乡亲们的意见古元对作品作了多次修改。最后完成的《羊群》受到乡亲们的好评，连孩子们都非常喜欢，他们兴致勃勃地围在一起，指着画中的羊争着辨认这是我家的羊，那是你家的羊。这幅作品徐悲鸿先生也很喜欢，给予很高的评价。

　　古元在碾庄生活了差不多一年以后，必须回到鲁艺完成学业。42户老乡每家都来请他吃饭，舍不得他走，老乡们拿出过年才舍得吃的黄米糕（有黏性的小米，磨成粉，做成团，然后用羊油炸一下，叫黄米糕）和米酒请他去吃。碾庄在古元心中已是仅次于他家乡珠海的第二个感情归宿。

　　从碾庄回来以后，古元随同鲁艺一个秧歌队去南泥湾演出、体验生活、搞创作。南泥湾自古以来一直是非常荒凉的地方，蒿草过人高，是狼群与花豹出没的地方。经过战士们两年的辛勤努力开垦了大片荒地，昔日的荒山已长满金黄色的南瓜、谷子，火红的辣椒、高粱，再加上绿色的青菜，非常美。而战士们居住的窑洞更令人感到那充满浪漫与无处不在的美：窗台上摆放着用炮弹壳做的花瓶，里面插着大束的野花；战士们的通铺和使用的农具依墙摆放得干净整齐；墙上挖一个方形的框，用砖搭成两排隔板成为墙上书架，摆放着战士们的识字课本与其他书籍，每一孔窑洞的墙上都挖有轮廓不同非常漂亮的小洞用来摆放油灯。室内外还有战士们创作的板报壁画、用泥土制作的雕塑装饰在他们的生活中，显现出战士们的才能与对美的追求。这些令古元特别感动，为此他以《南泥湾》为题材创作了几幅版画，这些作品至今依然能让我们感受到那段充满理想、朝气蓬勃的岁月。

　　转战东北

　　宁可扔粮食也舍不得扔的

　　一整套延安版画

　　1945年11月，抗日战争已经结束几个月了，组织决定将鲁艺的部分师生调到东北去开展土改等工作，因任务很紧所以出发前只给了很短几天的时间作准备。从延安到东北几千里地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完全靠双腿，每天行军最少的定额是一百里路，而且是崎岖的山路。行军路线是翻过太行山到达华北平原直奔山东烟台渡渤海到达东北。一路上会经过很多人迹罕至、陡峭的大山，深浅不同急缓不一的大小河流，而且天上有国民党的飞机、地上有追兵，行军的环境异常紧张险恶。

　　从延安出发时，领导为保证行军速度和战斗力，每人身上携带的行李不准超过十斤：包括衣服、干粮和避雨用的一小块油布，几乎没有携带其他物品的余地。古元在延安的八年期间创作了许多作品包括版画、宣传画、广告画、年画，还有领导安排完成的一些配合工作需要而创作的作品。这些作品凝聚了他太多的心血、太多的感情、太多的追求。他舍不得扔下，所以连续几天他把所有自己创作的版画拓印一套，加上临别时鲁艺同学互赠留作纪念的作品一起放到行李中心，用油布与衣服包好背在身上。而原版一块都没有带出来，大幅一点的作品也一件都没带出来。后来当胡宗南轰炸延安的时候，党中央也从延安撤出来了，留在延安的全部原版与画一件都没有再找回来。能留到今天的是古元背出来的唯一一整套延安版画原作。

　　在行军的路上，随着任务的迫切行军速度还要加快，所以上级再次要求大家把行李减重，必须在最轻负荷的状态下快速行军。古元一直是一个非常守纪律的人，为了服从命令他把自己最必需的备用鞋扔掉了、粮食也扔掉了一部分，而画一幅都没有舍得扔，依然背在身上。几个月以后部队来到山东烟台，因为敌人封锁了整个渤海，部队到达烟台后，每个人都进行了化妆。把衣服都换成当地渔民、小商贩、学生、甚至于乞丐的服装。上级严厉命令凡能暴露出解放区痕迹的任何物品例如日记、报纸、书信、绘画等只字片纸需统一上交给专人保管。渡海的时候一旦与敌人正面遭遇，这些东西要立刻沉入大海。不能让敌人察觉这是一支解放区出来的部队。在这种情况下，古元考虑再三，依然没有舍得把他的画扔掉。他感到画比他的生命更重要，他一定会跟这一套作品共存亡。这不是一句口号而是他当时唯一的想法和做法。

　　在一个风高浪急漆黑的夜晚他们乘坐了一艘渔民的小船，闯过了敌人的封锁线几经颠簸终于到达了旅顺港。整个渡海的过程用“惊心动魄”四个字来形容实不为过，从此这套作品在我父亲身边安全地保存了二十年（1946年到1966年）。1966年的文化大革命我们家被红卫兵抄了两次，这套作品与古元解放以后的其他作品悉数被抄走。他心急如焚，那些他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作品不知最后是什么样的下场。粉碎“四人帮”以后，中央美院六七届的林殿惠与其他几个同学在某一天突然来到我家，把这整套作品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了，他们说：“古元先生，我们听说造反派要去抄您家，就先扮做红卫兵把它抄走并悄悄将您的作品藏在中央美术学院留学生楼一个宿舍的壁橱里头（那个时候对留学生还是网开一面的）。我们精心地替您保存着，一直到这场浩劫结束。现在完璧归赵，该让这套作品回到您的身边了。”正是因为有了中央美院同学们接力棒一样的奋力保护，今天才能有机会将这套作品呈现给大家，让朋友们从作品中去体会那一代人的生活，那一段不寻常的年月，那些留在画版上的痕迹。

　　形成风格

　　艺术来源于生活

　　古元自幼喜欢绘画，我家至今还保存有几幅他十几岁时画的水彩画，这些稚嫩的作品显示出了他的绘画天赋在同龄人中已属佼佼者。老家珠海与澳门仅一路之隔，华侨归来时经常带回一些国外的画册，所以古元很小就有机会接触到西方的绘画艺术。他特别喜欢法国巴比松画派，受此影响也创作了许多表现农民、表现农村田园牧歌生活非常抒情唯美的作品。

　　因为童年时的影响，古元最初开始版画创作的时候是用西方的表现手法，创作的作品没有得到陕北老乡的认可，他们不喜欢画面中那些大片的黑色，感到人脸都是像“长了毛”似的很难看。因为他创作的主要服务对象就是这些老乡，让老乡接受他、认可他是衡量自己作品的唯一标准，所以古元的艺术表现形式开始有所转变了。他努力吸取当地年画、窗花、皮影戏等民间艺术语言与表现技法，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版画风格。

　　古元用非常真诚、朴实的心创作出一幅幅作品，比如《运草》是把生活中最常见、但大家都熟视无睹的题材，刻成一幅生动的作品。广军先生说《运草》中赶车人手的态势非常生动，一看就是赶过大车的人才能画得如此生动。只有这样的姿势才能将鞭子甩得特别响亮，把赶车人的意图准确地传达给马，作品的线条、构图、生活气息，一下子就会深深地吸引住观者。父亲曾特别认真地给我讲解他赶马车的体会。如果两匹马拉同一部车时，它们的力量必须非常匹配，否则走得快的会被累死，走得慢的会被打死。一挂车，如果超过一匹马，它们必须是一个最棒的搭配，每匹马身上好几条绳子，左转、右转只能拉不同的绳子。套车的人如果套得不好，就叫“乱套”了。

　　力群先生曾说：“我是个山西人，我在西北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古元看着能入画的场景我从小就看见了，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去画呢？”作为一个艺术家，对生活细节的观察、对生活中美丽瞬间的敏感是非常重要的。所以说艺术来源于生活是每个艺术家应牢牢铭记于心的。

　　（作者为古元长女，1945年出生于延安。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勘探开发研究中心高级工程师（已退休）。现任珠海古元美术馆名誉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