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文艺>文学>作品展示

[书与人]日记中的画家朋友

时间:2012年02月24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鲁 光

  

《近墨者黑》 鲁光 著  三联书店

  康生来了之后,李苦禅想了好一阵,想说几句客气话,结果说出来的却是,“康局长,俸禄多少?”弄得在场的人哭笑不得。

  金陵初识亚明

  下午3时,拜访著名山水画家亚明。按了电铃,一位光脊梁的小伙子出来开门迎接。

  靠右有一门房,甬道对着圆洞门。后花园正动工。往左进客厅和画室。

  这是我头一回见到亚明。他是江苏省体委主任吴镇的朋友。吴镇知道我正沉迷丹青,特意陪我走访亚明。

  亚明有些发福,六十三岁的人了,头发却黑而长,肤色洁白,方脸,饱满,说话幽默。

  我说:“在我的想象中,你还要老,还要瘦。”

  亚明笑道:“我长吴镇一岁。我们这代画家已经走了不少人了。最近方济众又走了。陕西留不住人。石鲁死了。何海霞回北京了,还有两个中青年画家王子武和李世南也南下了。”

  当我说起李苦禅鼓励我画画时,亚明说:“苦禅是个大好人。我叫他大爷。有一次开会,他向我招手,说:‘亚明,过来。’他对我讲,‘我拉过洋车,到会上讲不讲?’我说,‘共产党看重成分,穷出身光荣,讲吧!’他上台真的讲了。下台后,对我说:‘亚明你真管用。’”说起苦禅,亚明的话匣子就收不住了:“有一次康生去见李苦禅。事先有人跟李苦禅打招呼,告诉他,康生是中央政治局委员……康生来了之后,李苦禅想了好一阵,想说几句客气话,结果说出来的却是,‘康局长,俸禄多少?’弄得在场的人哭笑不得。”

  亚明了解苦禅。苦禅是一个大智若愚的大艺术家。他从来分不清官大官小,见了来人,就山南海北神聊起来。亚明的思路天马行空,从黄宗英的《中国一绝》,讲到中国知识分子的“特点”,他说:“中国知识分子有三个特点:爱国、正直、软弱。”

  他拿出日本出版的亚明山水画画册和三块雨花石送给我。送我出门时。他指指正在翻修的庭院:“自己花钱修的,三年完工。三年后,再来看,就变样了。欢迎常来玩。”

  初识亚明的印象是:随便、耿直、热情,是真正的艺术家气质。

  “胡编乱造三国宴,横七竖八女妖精。”几杯酒下肚,汪曾祺酒后吐真言了。有人提醒在座的一位女工作人员,赶紧给汪老敬酒。

  作为画家的汪曾祺

  上午“中国作家十人书画展”在中国美术馆西南厅开幕。每人十件作品。十位作家和他们的朋友都来捧场,吴阶平、冯其庸、李凖、华君武、管桦、冯牧、阮章竞、张锲、刘勃舒、苏叔阳等出席,握手欢谈,拍照留念,好不热闹!

  中午,中华文学基金会在文采阁设宴,为作家创造一个欢聚的机会。我与吴阶平夫妇、汪曾祺、管桦同桌。

  汪曾祺七十四岁,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他穿一件酱黄色毛衣,抽烟,喝茶。因为有医学专家吴阶平先生在座,汪先生便引经据典,大发议论。他说:“我过去曾与叶圣陶邻居。叶老说,‘我的养生之道是三不,一不戒烟,二不戒酒,三不运动。’我是叶老的支持者。尽管老婆管着,但每天要喝白酒四两。老抽烟,老婆便老开窗。这么冷的天,她也开窗。还爱睡懒觉。醒了也爱躺着不起床。躺着想事,把一天要做的事想好了才起床。”

  这天文采阁别出花样,名曰“三国宴”,每道菜都与《三国演义》有关,如“空城计”、“连环套”、“刘关张三结义”。文雅是文雅,但总让人有点哭笑不得。

  “胡编乱造三国宴,横七竖八女妖精。”几杯酒下肚,汪曾祺酒后吐真言了。有人提醒在座的一位女工作人员,赶紧给汪老敬酒。女工作人员端起酒杯,说:“汪老,敬您老一杯酒。”

  汪曾祺一口喝尽,说:“女将出马,必有妖法。”言外之意是,女人喝酒厉害,对有的女人来说,酒精几乎不起作用。

  你来我往,频频敬酒,酒席上的气氛非常活跃。

  我送汪老回家。我住南方庄,汪老住天坛路,顺道。

  一路上,我们聊的都是画。

  “求您老画的人很多吧?中国人不买画尽求画。”我说。

  汪老说:“我的原则是,你拿纸来,我就画。不拿纸来是不画的。我贴不起纸钱。”

  当然,给他送纸的同时,最好再拎上一瓶好酒。

  我决计给他送酒送纸求画。

  这回平凹亏了,写了这么多字,未得到分文报酬。

  贾平凹的惜字如金

  早就听说,贾平凹的字写得有味,在西安很抢手,价格也不菲。

  这十来年,我们都参加中国作协全委会一年一度的例会,常碰面。偶尔坐在一起,问起过他的字画。他说:“求字画的人太多,只好贴告示,公布润笔价格,眼下是一幅一万元。还是忙,不能这么写下去了。来钱比写作快。再写画下去,该不愿写小说了……”有几分陕西人的幽默,但也反映出平凹字画走俏市场的盛况。

  “我要去深圳办个画展。”一回,在京丰宾馆听报告时,他悄声地告诉我。过了不久,就听说深圳读者对他的批评。平凹的知名度太大,光一本《废都》,盗版就多达五十余种。平凹说:“收到读者索求签名的新盗版本,我就留下,寄赠一本正版本。”听说是贾平凹的画展,深圳许多人带着全家去参观。到了展场,才发现有不少画是画性的。吓得家长带着孩子匆匆逃离。媒体对此有所评论,有所责难。平凹说:“我是一个作家,只是画画玩玩的,不要太认真。”

  中国作协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时,我已七旬,从全委会退出,成为全委会名誉委员,从此将不再出席一年一次的全委会例会,与平凹相见会稀少。我与陕西佬周明、中国现代文学馆副馆长李荣胜商量,请平凹到我亦庄的画室去写点字。

  平凹从北京饭店会场出来,与我们一道驱车去亦庄。堵车严重,平日半个小时的路程。今天走了将近两个钟头。平凹感叹:“北京是一个浪费时间的城市。”

  路上,周明为朋友求字。平凹说:“一幅一万,朋友半价,五千。”说得很认真,不像开玩笑。

  平凹说,一位领导到西安,西安领导找我,叫我写字送那位上面来的领导。我说,这位领导的名字我很熟,要字,你们拿钱来买。我硬是没写。

  到了亦庄,平凹楼上楼下观看了我的字画,他喜欢我的一小幅鸡画,我题字送了他。他为我写了一幅字,为周明和他的朋友写了字,为荣胜写了字,也为我的女婿小李写了字。小李不敢多要,说只写一个字就行。

(编辑:白伟)
会员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