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风情万种的金镶玉、英姿飒爽的邱莫言吗？在由香港电影人吴思远出品的经典港产武侠片《新龙门客栈》迎来20周年之际，这部电影的经典修复版于2月24日起在内地全面公映。本报记者就此次修复计划及近年来香港电影遭遇的尴尬境况对吴思远进行了专访。
经典修复版《新龙门客栈》海报
“这一直是我的一个心结”
记者：是什么原因促使您决定让20年前的经典电影“重出江湖”？
吴思远：因为这是一部非常值得纪念的影片，它是香港与内地合拍片的一个里程碑，荣获了当年华表奖的最佳合拍片奖，对很多人而言都意义非凡。
20年前，香港的武侠片、动作片拍得非常红火，也有一些武侠片在台湾、韩国拍摄，但是与内地合拍的非常少。武侠片拍摄的局限性比较大，那个时候在台北、台南、台中，环境都不是很理想，在韩国格局也比较小，所以我一直想到内地拍一部武侠片，拍出武侠片的那种境界。在内地拍摄《新龙门客栈》期间，遇到过很多困难。因为当时内地的合拍片市场还不成熟，手续办理得比较艰难；甚至还遭人威胁，找我谈判要抢先拍摄《新龙门客栈》，强迫我放弃，在各方的坚持和当时的广电部的帮助下，我们才得以开拍。
外景地选在敦煌，拍摄过程中我们也遇到了许多难以预料的困难：要在沙漠中开辟一条通向客栈的小路；没有像样的住宿；每天从外景地回到住所，头发、眼睛、鼻子、嘴里全是沙子；有些摄像器材运不进沙漠……我们花了很多心血克服这些困难。值得一提的是，这部电影也是张曼玉得到演技派认可的一个转折点，那个时代，很多人都认为她只适合拍时装片，绝对拍不了古装片。最后，张曼玉凭借这一角色大获成功，令人刮目相看。
这部电影我们拍得不容易，却也取得了好成绩，不仅在香港、台湾得到认可，在内地也有很多影迷，几乎在能发行的地方票房都非常高。当时到上海做宣传，电影院门口几乎是万人空巷，很多电影人都兴奋地说，好久没见到这种情形了；连在台湾的子夜放映场都是爆满的，当时我在电影院里看见这种场景，心中的激动根本无法形容。所以，这一直是我的一个心结，一定要让这部影片重新登上大荧幕，让那些听说过这部片子但从未看过的年轻人欣赏下那个时代经典的武侠片。同时，有另一重意义，20年前看过这部电影的人，如今已步入中年甚至是老年，20年后再次看到，一定会勾起他们很多的回忆。
记者：为什么只是修复底片、重新制作音乐，有没有考虑重拍一部《新龙门客栈》？
吴思远：电影是一个很奇妙的组合，什么样的组合发生什么样的效应，在这种组合里，任何角色都会表现出其特有的魅力，比如甄子丹饰演的虽然是反派角色，但仍然很出彩。目前重拍这部影片不太可能，很难找到像当初那样有影响力的组合了，也许以后会重拍一部，不过即使拍出来了，观众也难免要与老版作比较。
记者：为什么现在加了高科技、3D特效的武侠片，却少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香港武侠片的江湖感？
吴思远：真正的好电影最根本的是讲好故事，技术只是一种辅助。在20年前《新龙门客栈》这部电影已经拍得不错了，各方面都达到了一定的水准，20年以后的今天，电影技术取得了非常大的进步，也涌现出一大批新生代导演，但是我们在讲故事上好像还在原地踏步。一部受大家欢迎的电影肯定是清晰完整地表达了故事，捋清了人物和情节，有效地传递了感情，现在很多年轻导演都爱玩技术，技术很成熟，但是故事却讲不清楚。有时候，我们看美国片，真的很佩服他们的创意，即使一个很普通的题材，也可以拍得很吸引人，很有艺术的张力。如何讲好故事，还需要大家更努力地去探索。
“香港电影不能吃老本，更不能落伍”
记者：很多人都说，1986年到1996年是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虽然那个时候条件不是特好，观众还守在录像厅里看电影，但仍然缔造了很多像《倩女幽魂》《英雄本色》这样的经典。现在港产片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而且还多了遭人口舌的诟病，像跟风好莱坞、缺少香港味。您认为，这20多年来香港电影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吴思远：那个时代，香港确实创作过许多优秀的不同题材的影片，无论是搞笑片、武打片还是文艺片，都富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想象力就是香港电影的一大特色。另外，当时东南亚国家的电影水平还比较低，所以香港地区的电影就显得更有活力。为什么那个时代香港优秀电影那么高产？主要是因为当时香港电影的压力非常大，任何保护香港本地电影的政策都没有出台，我们必须要直面好莱坞，直面全世界的电影，与他们竞争，所以业界人士都千方百计地要把自己的电影拍出特色。
现在环境变了，港产片已经不像曾经那般风光了，尤其在韩国、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很多人逐渐走出对港产片的狂热，所以我们现在拍片子，开始趋向于保守，有人认为现有的剧本审查制度比较严格，尤其是香港电影人一直以来最擅长的警匪片，拍起来也感觉有些束手束脚了，但是古装片的审核比较宽松，大家就一窝蜂地都去拍古装片了，导致观众的视觉疲劳。这看似是一种务实，其实有些偏离了正轨。
记者：现在的电影市场和20年前不一样了，观众去电影院有太多选择，可以看好莱坞大片、台湾小清新文艺片，也有很多内地的电影，您认为如何让香港电影在这种环境下保持自己的原汁原味？
吴思远：香港电影人现在也在思考，如何保持香港电影的活力。我们一向擅长的东西不能拍了，比如僵尸片、特别疯狂的搞笑片，这就更需要我们把不擅长的东西拍好，但是希望香港电影人把内地题材的影片拍得和内地一样好，是不现实的。在香港与内地合拍的过程中，我们可以相互影响和学习，取长补短。从《新龙门客栈》开拍的20年来，香港和内地在电影方面的交流不断加强，内地的技术水平有了很大飞跃，与香港旗鼓相当。香港电影人也认识到，电影题材应该是多元的，如果想把内地题材的影片拍好，就要加深对内地生活的了解，不能把自己局限在香港这个小圈子里。香港电影局也给予了一些政策上的支持，鼓励以香港为主导的合拍片的发展。
另外，尤其要关注年轻观众，现在越来越多的年轻朋友喜欢去电影院看电影了，所以我们要了解他们的喜好、他们的生活。《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和《失恋33天》就成功地把握住了年轻人的感受。我们可以多在这方面动脑筋，除了恋爱题材以外，看看还有没有更贴近生活、值得探讨的题材，比如反映在逆境里奋斗争取成功的故事还很少，这方面的剧本、演技、演员都可以再挖掘，再上一个新的台阶。
在新时代的转变中，香港电影不能吃老本，更不能落伍，来来回回都是徐克、刘伟强几个人，新一代的年轻导演也要脱颖而出。不单单对香港年轻导演我心怀期待，在内地我也期待看到更多令人眼前一亮的年轻导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