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视剧《狂飙》热播时，可能很多观众都会忽略担任该剧联合导演之一的陈伟雄，曾在香港电影圈耕耘多年。事实上，近年来国内外电影人跨界到电视圈的案例屡见不鲜。
电影导演跨界电视剧，中美屡见不鲜
相较于电影演员跨界到电视圈的高曝光度，电影导演的跨界似乎相对“低调”，但电影导演跨界创作的电视剧作品，往往能创造收视、口碑双赢的局面，甚至产生轰动效应。值得关注的是，电影导演的跨界创作对电视剧的提质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电影名导“触电”的例子比比皆是，如“第四代”电影导演谢晋、黄蜀芹、吴天明、谢飞等，“第五代”电影导演陈凯歌、李少红等，都曾在电视剧领域留下自己的作品。黄蜀芹的《围城》、李少红的《大明宫词》等电视剧作品，都是中国电视史上的精品之作。正是这些导演的跨界尝试，为新千年之后中国电视剧产业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也为新生代电影导演的跨界埋下伏笔。年轻一批的电影导演如管虎、王小帅、陈思诚、路阳等，在犯罪悬疑题材、青春题材等领域的电视剧创作中也取得了可喜成绩，极大地丰富了国产电视剧的题材类型。
而在美国好莱坞，跨界执导美剧的电影导演也屡见不鲜，而且往往是著名电影导演。比如大卫·林奇的《双峰》系列、马丁·西科塞斯的《大西洋帝国》系列、德拉邦特的《行尸走肉》系列、大卫·芬奇的《纸牌屋》系列、沃卓斯基姐妹的《超感猎杀》系列以及雷德利·斯科特的《异星灾变》系列等美剧，无不是艺术追求与口碑俱佳的精品。从上述作品序列看，好莱坞电影导演转战美剧拍摄，一是拓展了美剧的题材视野，打破了传统美剧题材选择的窠臼，推动了美剧的自我更新、升级；二是实现了电视剧创作的电影化，美国电影导演跨界到美剧创作后，将电影化的思维延伸到电视剧的创作中，一方面投资的增加带来美剧视觉等美学层面的大幅提升，另一方面在叙事上使美剧更加电影化，如《纸牌屋》的叙事更强调复杂性，善于搭建精巧的叙事结构、微妙的细节介入以及宏大的世界观建构。总体来看，美国著名电影导演的跨界创作确实推动了美剧在产业、美学、内容上的提升，更夯实了流媒体平台以内容生产为核心的战略，也推动了流媒体平台的全球化布局。同时，我们也不能忽视其背后深刻的传播经济学以及数字科技背景。对于上述现象的剖析，无疑对当前中国电视剧面临的产业升级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北上”的香港电影导演，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
反观中国电影导演转战电视剧的影响及现状如何？梳理内地取得收视佳绩的电视剧，其背后有很多香港电影导演的影子。最近爆火的电视剧《狂飙》，其联合导演正是曾担任《无间道》等影片副导演的陈伟雄。陈伟雄在《狂飙》的拍摄中主要负责高启强的叙事线，剧中演员的站位和枪战戏展现出了浓郁的港片风格气质，可以说香港电影导演大批“北上”跨界，助推了内地电视剧的产业转型。在内地电影导演跨界到电视剧领域时，一部分香港导演借着香港回归的东风，选择“北上”内地开辟事业，其中部分导演选择在内地拍摄电视剧。需要指出的是，本文中所涉及的作品主要是指在香港做电影导演，到内地拍摄电视剧的导演及其作品。比较有代表性的有：张鑫炎、袁和平拍摄的电视剧《太极宗师》 《新少林寺》，袁和平、崔承导演的电视剧《小李飞刀》，黄健中、元彬合导的电视剧《笑傲江湖》（2001版），鞠觉亮、周晓文、于敏、赵箭等联合执导的电视剧《天龙八部》（2003版），邓衍成、韦丽园执导的电视剧《天下第一》，以及李国立、吴锦源、梁胜权、麦贯之联合执导的电视剧《仙剑奇侠传》，这些作品在内地都曾风靡一时，并引发古装武侠剧潮流。在古装功夫武侠剧，李国立担任总导演的电视剧《步步惊心》、吴锦源等执导的电视剧《美人心计》开启了内地新的宫廷剧时代。之后出现的《宫》《甄嬛传》以及《延禧攻略》等剧，很难说不受益于上述创作。
整体上看，这一时期香港电影导演“北上”跨界拍摄电视剧，一方面推动了内地电视剧产业的转型；另一方面，在内容上实现了从古装功夫武侠剧向宫廷剧的转型。在制作模式上，这些导演“北上”之初在内地拍摄电视剧时，多与内地导演合作或采取联合导演的模式，但之后也开始自己主导拍摄。上述合作模式，一方面便于香港导演快速熟悉、适应内地环境；另一方面，内地导演也可以借此学习香港导演的拍摄经验，为之后独立导演作品打下基础。从这个层面上看，“北上”的香港导演在内地拍摄电视剧，实际上为内地电视剧行业的发展培养了创作型人才。遗憾的是，虽然这些努力一度创造了内地古装功夫武侠剧和宫廷剧两大潮流，推动了内地电视工业体系的升级转化，但在此二者之外并未找到良性的发展模式，始终难以跳出古装、武侠、宫斗等题材领域，以致造成大量同质化作品出现，导致观众的审美疲劳，也在一定程度上窄化了电视剧的题材选择，对于整个电视剧行业水准的再度提升很难产生质的改变。
随着古装功夫武侠剧和宫廷剧的没落，“北上”跨界的香港电影导演也开始新一轮的摸索。近年来IP投拍盛行，导演们似乎也从中嗅到了机会，他们利用香港电影的创作经验，借鉴内地流行的IP，推出了《盗墓笔记》第一季（罗永昌）、《无心法师2》（游达志）、《传闻中的陈芊芊》（查传谊）以及《狂飙》（陈伟雄担任联合导演之一）等电视剧作品，而之后还有观众翘首以待的王家卫拍摄的电视剧《繁花》待播出。遗憾的是，除了《狂飙》火到出圈，很少有如前文提到的那些引发受众观看潮流的作品。相反，目前香港电影导演执导的内地电视剧在题材选择上呈现出多样化，但在口碑上却出现参差不齐的现象。不过可以预见的是，随着网文IP的乏力，“北上”的香港导演们将从严肃文学中汲取更多营养，王家卫对金宇澄获得茅盾文学奖作品《繁花》的改编就是一个代表。
总体而言，香港电影导演“北上”之后，为内地电视剧的发展提供了宝贵经验，注入了新鲜活力，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内地电视剧的审美和娱乐性。不可否认，目前中国电视产业正处于重要的转型期，新兴的流媒体视频平台还未建构起完整、系统的生态。国内视频平台用户还没有良好的付费习惯，目前来看，想让用户消费，内容是最大的底气。
于此，中国电视剧的发展，一方面需要进一步完善流媒体平台的生态搭建；另一方面，需要进一步加大创作内容的提升，尤其是吸引电影创作人才加入。对于美剧成功的经验，也万不可照搬照抄，中国电视剧的发展还是要立足于中国自身的社会文化语境，“北上”的香港电影导演还需要进一步从内地语境中汲取创作灵感，与内地电视剧创作者探索更为有效的合作方式，共同建构、完善中国电视剧的产业体系，助推中国电视剧创作的新一轮升级换代。目前来看，电影导演的跨界对于中国电视剧的当下发展来说，不失为一剂良药。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博士后、助理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