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护卫者》剧照
2022年末的诸多热播剧中，《护卫者》是颇有特色和看头的一部。该剧改编自长篇报告文学《桥——“枫桥经验”55周年风雨历程》，讲述了沿海城市的新桥派出所推动城市基层综合治理创新的故事。和人们印象中的公安故事不太一样，《护卫者》中几乎没有惊险、悬疑的情节，也没有激烈的打斗、血腥的场面，全剧讲的都是民警如何处理发生在基层社区百姓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偷电瓶偷狗等小偷小摸，上下楼层邻居因为动静太大发生的争吵，兄弟之间为了赡养老人产生的矛盾，夫妻之间的小摩擦小打闹等。观剧之时，肾上腺激素不会迅猛飙升，多巴胺却时有分泌，因为剧中的人与事，携着暖意阵阵，让人产生强烈的代入感，感人肺腑又激发观者对生活、对社会的思考。
不过，剧集不渲染激烈冲突，并不意味着该剧没有主线。相反，《护卫者》的叙事始终贯彻着两条基本线索：一是几位新人警察的成长，二是新桥派出所信任危机的处理。剧中，王吉祥、章苗苗、骆歆三位警校毕业生，被分配到新桥派出所工作。这三人的家境、经历、秉性各不相同，对“警察”二字也都有各自的理解。尤其是王吉祥，初生牛犊，血气方刚，一门心思想着侦破大案，打击犯罪，除暴安良。为此，他习惯于用警校“教科书”里的知识、“学院派”的思维看待和处置发生在社区里的警情，认为干了几十年基层民警的周建斌太窝囊，对“老周”“和稀泥”的做法更是不屑一顾。但是，随着王吉祥工作阅历的增长，他逐渐融入了新桥派出所的大集体，对于警民关系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领悟到了“人民警察”称号的真义所在。
和几位新人在历练中成熟的过程同步推进的，是新桥派出所回归“人民满意派出所”的历程。剧中，因为骆歆等缺乏经验和工作疏忽导致辖区内智障女孩死亡等一系列事件，有着光荣传统的新桥派出所经历了一次严重的信任危机。骆歆入狱，所长葛晨曦被调离。面对群众的质疑和误解，如何重新擦亮“人民满意派出所”的金字招牌，成为新桥派出所面临的严峻考验。分局下派的新所长陈晓静立足辖区实际，认真思考基层派出所“为了谁、依靠谁”，重点应该“干什么、怎么干”等深层问题，努力破解时代提出的考题。在这个过程中，她按照“警务围着民意转，民警围着百姓转”的思路，积极向自己的老民警外公取经请教，又充分发挥“老周”等人的作用，派他进驻情况复杂的罗塘社区，主持警务站的工作。对上，陈晓静敢于抵制分局领导单纯追求破案率的错误政绩观，对下，她提振所内民警信心，解开心理疙瘩，统一思想认识，对外，她主动下沉到百姓生活之中，开展大走访活动，摸排情况，沟通情感，重新拉紧了派出所、民警与百姓的情感纽带，让每一枚警徽在生活烟火气中熠熠生辉。
质言之，不论是新人王吉祥们，还是陈晓静率领的新桥派出所，都在用智慧和担当过着“群众关”。而能否过好这一关，不仅是《护卫者》的故事是否精彩的决定因素，更书写着该剧所折射的当代中国社会能否高质量健康发展的答案。作为一部现实题材作品，该剧采取了生活化的视角，聚焦新桥派出所这个具体场景，用以小见大的方式观照了中国社会变迁的宏观背景。通过剧中人之口和逐步推进故事情节，我们可以感受到，造成新桥派出所辖区内小矛盾小冲突层出不穷的重要原因，在于城市化进程中人口频繁流动、外来人口聚集，传统的熟人社会格局被打破，原有的人际关系协调机制也面临新陈代谢，以及人口老龄化等新出现的社会现象。剧中冯大爷和楼上新搬来的年轻女租客之间的矛盾，或进城务工者之间因竞争而械斗，根源无不在此。在这些冲突中，固然有利益纠纷，但也有“争一口气”的心理因素。事实上，这也正是转型期中国基层矛盾的典型特征。而很多时候，邻里、家人之间，气顺了，理就顺了，事也就顺了。新桥派出所里以“老周”为代表的民警们，深谙这个道理，他们给自己的任务正是做一粒“理气舒心丸”，引导基层群众以平和、理性的心态对待自己、他人和社会。
老戏骨张丰毅出演的老民警周建斌无疑是本剧最大的亮点。这是一个让人过目难忘的艺术形象，他是受百姓信任的社区警察，群众有了什么委屈，都到派出所来找“老周”倾诉，遇上生活中的烦事难事了，就在窗户上系根黄丝带，向“老周”“报警”；他是熟谙民情民意的心理专家，一眼就能看破群众心里的想法和顾虑，三言两语，推心置腹，把道理讲透，把堵点疏通；他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顾家暖男，经常给老婆捏肩推拿，对仕途淡然视之，尽职工作之余，便是陪伴家人，享受天伦。这样一位警察形象，为影视剧“警察故事”的艺术长廊增添了可资总结的新内容。“老周”既不同于西方影视中孤胆英雄式的“硬汉”警察，也不同于港片中龙胆虎威的“阿sir”，他不是神探，也不是卧底，而是群众的贴心人，是如鱼儿一般畅游在百姓生活的江河之中，并使这江河更加清澈更有活力的“中国式警察”。
如前所述，“枫桥经验”是该剧灵感和素材的重要来源。六十年前，毛泽东同志批示肯定了浙江省诸暨县枫桥镇干部群众创造的“矛盾不上交，就地解决”的“枫桥经验”。进入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推进社会治理现代化，坚持和发展“枫桥经验”。党的二十大报告又对在社会基层坚持和发展新时代“枫桥经验”提出了明确要求。在全党全国深入学习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的热潮中，《护卫者》以电视艺术的形式，展现了“枫桥经验”的精髓、威力，以及在新时代的传承弘扬。作为成功的艺术形象，可敬可爱的民警“老周”正是“枫桥经验”的人格化呈现，也是中国制度、中国力量、中国智慧的艺术表达。“老周”和他的同事们护卫的是平安，是人心，也是我们每一个人向着梦想的奋力远征。在他们身上，我们看到了解决基层矛盾、护卫一方安宁的“中国方案”，也感受到了高质量发展的信心和力量。
（作者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