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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责任感地发掘历史与文化资源

时间:2019年03月22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陈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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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责任感地发掘历史与文化资源

——对“宫斗剧”的文化反思


电视剧《如懿传》剧照

  2004年,港剧《金枝欲孽》开启了“宫斗剧”的热潮,十余年后的今天,《延禧攻略》和《如懿传》的热播,令荧屏再次刮起一股强劲的“宫斗旋风”。“宫斗剧”曾以井喷之势占据各大荧屏和视频网站,以《延禧攻略》为例,上线一个月,全网播放量就突破130多亿次;《如懿传》则低开高走,后来居上,播放量突破150亿次,“宫斗剧”的话题度也随之急速攀升。

  “宫斗剧”的文化密码
  以《甄嬛传》《延禧攻略》和《如懿传》为代表的“宫斗剧”的热播,说明“宫斗剧”在国内拥有很高的市场号召力。那么,“宫斗剧”究竟在艺术上有何“独门攻略”,凭什么总能俘获“宫迷们”的心?
  其一,“高大上”的“豪华路线”。“宫斗剧”走的是一条“高大上”的“豪华路线”,高投入、大制作,外加高颜值的超强吸睛演艺阵容,不惜血本地打造超豪华型的“视觉盛宴”。动辄数亿元的大资本投入,带来制作上的精良与考究,这是不言而喻的。雕栏玉砌的宫廷美景、雍容华贵的服装首饰,以及花团锦簇般的美女、帅哥,无不令人眼花缭乱。以《如懿传》为例,不论是宫廷的朱墙金瓦,还是宫闱的曲径回廊,不论是御书房里的时尚钟表,还是乾隆帝钟爱的西洋器皿,服化道无不精美考究,就连宴席上的珍馐美馔,都是由专门厨师精心烹制;《延禧攻略》也同样用工考究,比十几年前的港剧《金枝欲孽》奢华得多。此外,强大的演员阵容靓丽养眼,极大地迎合了大众口味。当然,“宫斗剧”的热播以及在市场效应上带来的超额收益,在宣发推广上的豪赌与博弈,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其二,“步步惊心”的“斗争路线”。“宫斗剧”无一例外地在“斗”字上做文章,剧情一环紧扣一环,可谓险象环生,“步步惊心”。而这些“宫斗”桥段,其实是在玩一种传统的“阴谋、爱情与权力”游戏,几乎集合了商业剧所有的元素。权力和地位、欲望和美色、阴谋和爱情,共同编织了一出出波谲云诡、色彩斑斓的后宫秘史。千百年来,在皇帝后宫金玉锦绣的背后,却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女人们的争斗比起男人们的角逐更见惊心动魄。尽管这些老套路早已不再新鲜,且大部分的桥段极为相似,但对大多数受众却总是屡试不爽。
  其三,“温情脉脉”的“文艺路线”。“宫斗剧”还善于通过纯情浪漫的诗意表达,提供一种“温情脉脉”的精神按摩,为“85后”“90后”的情感诉求(青春偶像崇拜、情感桥段偏好等),精心定制了一整套“文艺套餐”,让“宫斗迷”们沉湎其中而不能自拔。从某种意义上说,“宫斗剧”属于“戏说”一脉,但并不以“戏说”为体,相反,在整体样貌上更接近正剧,尤其是将女性题材的特有优势发挥到了某种极致。以《步步惊心》为例,全剧以若曦意外卷入康熙年间“九子夺嫡”之争,并与八阿哥、四阿哥上演了一出凄美的爱情故事为主线,极写若曦的情感纠葛,几度爱恨嗔痴、缠绵悱恻,最终却以孤寂与悲怆落幕;《如懿传》则演绎了一段如懿与乾隆的爱情婚姻历程,从青梅竹马、恩爱相知,到迷失破灭、断发情绝,“花开花落自有时”,同样让人唏嘘不已。此外,“宫斗剧”还善于抓住“宫斗迷”们的“偶像崇拜”情结,把精致的情感关系、人物形象,写得玲珑剔透:或成熟冷艳,聪慧过人;或天真任性,玩世不恭;或怨艾自怜,楚楚可人;或重情守诺,感恩图报等,这些无疑也容易博得观众的情感认同。
  “宫斗剧”的文化反思
  当我们将“宫斗剧”放在当下的文化语境中考察时就会发现,“宫斗剧”火爆的同时,暴露出观众对民族历史文化认知上的迷失,以及价值判断上的错乱,这是一个值得高度重视的问题。
  “宫斗剧”讲述的是后宫的故事,面对的是象征着皇权专制制度的庞大宫廷。皇上大多很少露面,却处处彰显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威严。皇权独尊的思想观念、等级森严的后妃制度、骄纵奢靡的宫闱生活方式,都在折射出皇帝至高无上、不受制约的绝对权力。皇帝可以决定任何人的生死荣辱,可以“荼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正因为如此,后宫所有女人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的雨露和恩宠。她们的荣宠沉浮,全在皇帝的一念间。甄嬛17岁进宫,从不谙世事的小女子,一步步升迁,到最后尊为“母仪天下、无上尊荣”的皇太后;魏璎珞从立志复仇的宫女,到荣升至尊至贵的“令贵妃”,尽管一路血雨腥风,归根到底,靠的还是“皇恩浩荡”。“宫斗剧”对封建皇权的邪恶本质缺乏足够的批判意识,必然在剧中不厌其烦地展示等级森严的皇权制度,以及种种繁复的宫廷礼仪,处处流露出对封建专制秩序和皇上威权的认同,甚至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所谓“三百年太平盛世”的粉饰与颂扬。这是扭曲的历史观。
  以“宫斗权谋”为轴心,堂而皇之地宣扬你死我活的“丛林法则”。十余年间,国产“宫斗剧”无一例外地沿袭《金枝欲孽》的“宫斗模式”,几乎所有的故事都围绕无休无止的“争斗”展开。为了争宠晋位,斗恶、斗阴、斗狠,不择手段。红粉佳人披坚执锐,皇族贵妇心狠手辣,于长袖善舞间杀人于无形。宫禁的诡异险恶、命运的祸福莫测,让置身后宫的女人人人自危,个个设防,圈套与陷阱无处不在。而所有这一切阴谋与罪孽,在“宫斗剧”中变得貌似正当而又合理,没有是非之分,没有善恶分野,更没有受到质疑。以《甄嬛传》为例,太后为了颜面杀了情人隆科多,皇帝为了遮羞杀了余答应,皇后因为嫉妒杀了姐姐,华妃为了保密杀了淳贵人,甄嬛为了隐瞒私情杀了夏刈,安陵容负类反伦,为虎作伥,居然把“鼠药”都用上了,“后宫”成了腥风血雨的“角斗场”。“宫斗剧”无节制地展示植根于封建帝制基础上的权谋文化,一而再地重演“以恶制恶”的套路,宣扬你死我活的“丛林法则”,充分展示人性恶的一面,丧失了人文关怀的立场和态度。
  “宫斗剧”演绎的是皇帝后宫的故事,其呈现的文化底色却是男尊女卑、“三纲五常”的封建传统道德观。纵观一系列“宫斗”故事,上至皇后、贵妃,下至宫女、奴仆,遵循的乃是男尊女卑、“三纲五常”等封建传统道德观。尽管甄嬛、魏璎珞们在“后宫”争斗中“机关算尽”、风头劲爆,可面对强大的君权和男权,同样不堪一击。“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就像是套在她们脖子上的永远无法挣脱的三条绳索。《延禧攻略》开篇第一集,乾隆皇帝赠送给妃子们的十二张“宫训图”,内容全是前朝妃子们的所谓“嘉言懿行”,以此对妃嫔们进行训诫,提高妃嫔们对皇上的忠诚度。可见,皇帝的女人们在后宫的权谋算计与生死博弈中,一方面要清除身边所有的潜在对手,为争宠上位铺平道路;另一方面不得不用“隐忍”与“奉献”,去换取皇上的荣宠,从而改变自己的命运。“宫斗剧”所呈现的文化心态和价值观念,暗合了“成功至上”“男性中心主义”等社会心理,而一旦将古代的“宫斗游戏”与当下生存境遇相挂钩,甚至陷入“宫斗剧”所制造的身临其境的代入感之中,也就很容易转变为白领女性的“职场攻略”了。
  回归和尊重历史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说,“宫斗剧”在赢得市场的同时,却偏离了艺术的责任和担当,它所产生的负面影响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思考。后宫戏作为历史剧的一种类型,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也产生一些优秀作品,如《大明宫词》《还珠格格》等。同样是后宫戏,《大明宫词》围绕武则天与女儿太平公主的权力和情感之争,讲述了一个充满传奇而又饱含人生启悟的故事;《还珠格格》尽管有争议,但毕竟较为成功地塑造了一个蔑视权贵、追求自由的“小燕子”典型形象。而更多的“宫斗剧”却表现出对传统文化认知上的错乱和价值判断上的迷失,它们所暴露出的问题说明,我们面对传统的历史和文化,还缺乏足够的辨析能力和批判能力。我们的影视剧创作,究竟应该怎样认识中华传统文化,以及如何发掘和利用这些历史与文化资源?这是一个需要我们不断探索的重要课题。
  影视剧是国家文化形象的重要窗口。在中国经济发展令全世界瞩目的今天,我们没有理由以糟蹋自己的文化为娱乐,以“出乖露丑”为荣耀,更不应当把“痈疽当宝贝”,我们的影视剧创作有责任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把中华民族的文化根脉,以及它所蕴含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以卓越的文艺形态和样貌展示给世人,这才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创作应有的姿态,让国际社会从内心敬重我们的民族文化,让受众在观影的同时收获满满的正能量,使我们的文艺创作得到更健全的发展。
(编辑:张钰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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