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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法国“明日”世界马戏节创始人多米尼克·莫克莱尔

时间:2017年04月12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宓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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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1月20日我在蒙特卡洛。零点刚过,我收到“明日”世界马戏节艺术总监帕斯卡尔·雅哥布发来的邮件:“我刚刚获悉,多米尼克·莫克莱尔于周一(1月16日)离开了我们。葬礼已于19日在极少的亲属范围内举行。 ”

  我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又似乎早有心理准备的消息终于来了。

  多米尼克·莫克莱尔1929年6月4日出生,为法国著名的马戏历史学家、“明日”世界马戏节的创始人。“天下谁人不识君” 。莫克莱尔知识渊博、德高望重,更勤于笔耕,在世界马戏界是时代的光环和符号。在中国杂技界,莫克莱尔和他的“明日”世界马戏节是为中国优秀杂技演员带来荣誉和自豪的福地,“多少英雄的故事在这里上演” 。许多与他有过交往的中国杂技人喜欢尊称他为“老莫” ,还有许多演员喜欢称他为“肯德基老伯伯” 。

  1989年法国第13届“明日”世界马戏节在巴黎冬季马戏馆举行期间,当时身为文化部外联局国际处一名普通干部的我作为中国参赛代表团翻译,第一次参加了“明日”马戏节,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身为主席的莫克莱尔,由此拉开了我连续28年、从第13届到第38届不间断地参加“明日”世界马戏节的帷幕;也由此开始了我与莫克莱尔27年的交往: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2016年的第37届“明日”马戏节期间。

  1990年夏天,文化部邀请莫克莱尔夫妇访华,又是我充当翻译。我们从北京到吴桥、乌鲁木齐、成都、武汉参观杂技团,观摩第三届全国杂技比赛西北分区赛。在近两周的旅行中,每到一地,莫克莱尔都要举行一个报告会,介绍“明日”马戏节的历史和今天,以及他对当前中国杂技发展现状的印象和评述。通过此行,我进一步了解了莫克莱尔,也与其拉近了感情交流的距离,对他的称呼由“莫克莱尔先生”改为直呼其名“多米尼克” 。从此,我一直是这样地称呼他,尽管他与我父亲同龄,是我的长辈。但我感觉这样称呼他更自然、更亲切,他也喜欢我这样称呼他。我们俩的忘年之交就此开始。

  追思莫克莱尔,就是要追忆他对世界马戏艺术的贡献。追忆他的贡献,就不得不提及至今已走过38年历程的“明日”世界马戏节。莫克莱尔一生有过两次婚姻,却终生膝下无子女,可以说马戏就是他的子女,是他毕生的事业和精神寄托。“明日”世界马戏节就是莫克莱尔奋斗了几十年的结晶,他视其为自己的亲生儿子。

  莫克莱尔从小就对艺术有兴趣,他喜好看电影。年轻时当过巴黎一家小报娱乐版面的记者,按今天的叫法就是“娱记” ,另外他也尝试滑稽小表演。莫克莱尔接触马戏的经历颇为传奇:他的父亲曾在巴黎近郊塞纳河边经营一家汽车修理车间,为让维修工们在休息时能有娱乐活动,同时也为招揽生意,他的父亲在车间前面安装了一副杂技秋千道具,童年时的莫克莱尔时常到此玩耍,这竟使他与马戏表演结缘。当然,后来的“娱记”生涯给予他更多的机会走进马戏并对它产生酷爱。

  “明日”世界马戏节创办于1977年,是继蒙特卡洛国际马戏节之后世界上第二个具有比赛性质的国际马戏节。它由莫克莱尔和另一位法国马戏界重量级人物路易·马丁共同创办。上世纪80年代路易·马丁逝世后,莫克莱尔顺理成章地成为“明日”世界马戏节的掌门人,负责马戏节诸如挑选节目、媒体宣传等工作;他的夫人伊丽莎白则负责马戏节的行政运营。

  有人评价莫克莱尔“是中国杂技走进世界的接轨人”,他当之无愧。

  1980年,莫克莱尔夫妇和他们的好朋友、法国著名马戏世家的阿莱克西·奎斯夫妇来华,在广州游览时根据日程安排在广州杂技团观看杂技演出。演出结束后,莫克莱尔找到当时广州杂技团的团长,邀请当天演出中的《女子滚杯》和《男女双人顶碗》参加“明日”马戏节,由此敲开了中国杂技界的大门,继而有了1981年广州杂技团的两个节目在第5届“明日”世界马戏节上获得两个金奖的成绩,而《滚杯》的表演者戴文霞更成为中国在“明日”马戏节上荣获最高奖—— “共和国总统奖”的第一人。

  莫克莱尔尊重艺术,尊重艺术家。“明日”世界马戏节的宗旨之一是鼓励创新,同时规定参赛演员的年轻化。它的赛场就如同话剧表演艺术中常见的试验剧场,每届都有新人新节目涌现出来。值得一提的是,有许多中外优秀杂技节目都是先登“明日”领奖台,再捧蒙特卡罗的“小丑”。为年轻人、为创新提供舞台和机会,这就是“明日”世界马戏节的价值所在,时至今日,这个价值更加凸显。

  有人评价莫克莱尔“是中国杂技界的老朋友、真朋友”,所言非虚。

  上世纪90年代,莫克莱尔夫妇几乎年年来华,自1991年至2000年的近十年内观摩了第三届、第四和第五届全国杂技比赛。仅我陪同他们就到过吴桥、新疆、成都、武汉、广州、济南、长春、杭州等省市自治区的数十个杂技团。

  莫克莱尔非常关心中国杂技的发展,吴桥杂技节和武汉杂技节在其创办初期都得到了莫克莱尔积极的建议和支持。莫克莱尔了解中国杂技,更了解中国杂技人的心理,所以他能善解人意,并凭借他的学识多次为中国杂技节目力排众议,道出公正客观之语。2014年第35届“明日”世界马戏节评委会上,部分外国评委对给予中国杂技团的《四人倒立技巧》金奖有异议。僵持不下时,作为评委会主席的莫克莱尔以令人信服的发言力挺中国杂技节目。

  对中国杂技的情,还体现在莫克莱尔对中国杂技艺术和中国杂技人的关心和尊重上。莫克莱尔对夏菊花的敬佩之心令我非常感动。他作为评委参加了2004年的第6届武汉国际杂技节,并参加了此间举行的“夏菊花从艺60年”纪念会。在会上莫克莱尔即兴发言,回忆他1956年在巴黎采访夏菊花的情景,莫克莱尔对其是第一个采访夏菊花的法国记者很自豪。实际上,夏菊花也是莫克莱尔采访的第一个中国杂技女演员。在这次纪念会上我是莫克莱尔的翻译,被他声情并茂的回忆深深感染。我了解莫克莱尔,他对夏菊花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这在莫克莱尔与中国杂技界其他人的交往中是鲜见的。

  有人评价莫克莱尔“是用法语书写中国杂技历史的法国人”,这是对莫克莱尔客观、高度的赞誉。

  中国参加“明日”世界马戏节的历史代表着中国杂技艺术在国际马戏艺术舞台上发展的历史,而书写这段历史的不单单只有中国人。

  中国杂技自1981年第一次参加“明日”世界马戏节至2006年莫克莱尔卸任主席职务,一共有65个中国杂技节目参赛,共获得43个金奖、10个银奖和两个铜奖。“老莫时代”是中国杂技在“明日”世界马戏节最辉煌的时期。如果说我们在“明日”世界马戏节上创造了辉煌,那么我们应该在这辉煌中看到莫克莱尔的身影。

  有人评价莫克莱尔“是世界马戏历史专家”,他应该享有如此的盛名。

  莫克莱尔从年轻时就喜欢写作,老年后仍然孜孜不倦地写作,出版了好几本马戏书籍。他的兴趣点触及到马戏历史和现实的各个国度和角落。莫克莱尔一度钻进了老吴桥、“北京班”的历史里,得空就要我翻译中文刊物上与这段历史相关的文章。有次在飞机上我刚小睡一会儿,他就拿出《杂技与魔术》叫醒我说:孙福友来了。——我开玩笑说吴桥杂技人孙福友是他的好哥们。1991年法国电视制片公司来华拍摄莫克莱尔写的三集马戏电视片《旅途中的孩子》 ,我随他一起参加了拍摄,去年这部电视片发行了DVD。莫克莱尔原计划专程到巴黎,参加DVD的售签活动,可惜在距此十天前,他悄悄地走了。这一次他失约了。

  莫克莱尔,我刚才在凤凰马戏篷里寻找你去年留下的痕迹,在你去年驻足的地方徘徊。签售桌还摆在老地方,然而物是人非,坐在那里的不是你,而是一位小工艺品制作者。如果你来了坐在那里,你周围一定会围满请你签字的人。你一定会开心、幽默地与大家调侃。我们还有许多话要说,我还有“明日”世界马戏节历史上的几个谜想让你来解密,你不是还要交给我新的工作、翻译电视片的中文版台本嘛……

  “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世上再无莫克莱尔!

(编辑:高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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