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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荷尔蒙的欲望——电影《夜色撩人》观感

时间:2017年03月20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李 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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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荷尔蒙的欲望

——电影《夜色撩人》观感

电影《月色撩人》剧照

  这部影片的公映,让我们有机会回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城市电影,在那些影片中,包含有第五代导演直面生活的多维度探索;同时,当时的不少影片也存在将“性”“时尚”与现代文明简单联系与讴歌的现象,显示了一代人探索的勇气与“天真”。

  3月10日,第五代导演夏钢携新作《夜色撩人》重新回到观众的视野。影片尝试探索现代都市人隐秘的心灵困境,体现了导演关注现实的情怀;不过,该片所聚焦的人物以及呈现方式,都注定其难得到观众的热烈回应。由于影片内容单薄,以及基于商业诉求的调整失度,则使得该片的探索意义几近消弭。

  夏钢导演是上世纪90年代城市电影的重要代表人物,其导演的《大撒把》《遭遇激情》《与往事干杯》等影片,以富于时代气息的新颖题材,清新、鲜活的城市人物,不同寻常的戏剧情境,温和平淡却又饱含深情的情感方式,深受观众的喜爱,在上世纪90年代电影史中占据重要位置。《夜色撩人》根据女作家须一瓜2003年的小说《淡绿色的月亮》改编,此前由曹保平执导、根据其小说《太阳黑子》改编而成的悬疑犯罪片《烈日灼心》,取得了艺术评价、票房收入与观众口碑多赢。然而,尽管有编、导双重优质基因打底,观赏电影《夜色撩人》的过程,却尴尬、乏味,充满落差。

  与夏钢导演过往影片类似,这部影片有着特别的故事情境:月圆之夜,余男饰演的中产少妇、丰腴美丽的美发店主芥子,与丈夫小别胜新婚,百般温存,谁知夜半家中遭遇入室抢劫。虽说夫妻平安仅小失财产,而且案情很快告破——是家中保姆与其丈夫和弟弟里应外合联手作案;但女主人公芥子却始终纠结于英俊高大的丈夫面对身形弱小并有残疾的劫匪,毫无抵抗之意,第一时间就选择束手就擒,令自己身处不堪回想的境地(影片两次点出如果两名蒙面劫匪不是姐夫与妻弟的关系,芥子将遭遇性侵害),因而始终无法释怀。

  按常理,家庭遭遇入侵时,芥子应庆幸亲人没有受到伤害,而不是执著探寻丈夫在案发时的真实状态,她的不安全感应首先来自于朝夕相处的保姆变身劫匪内应,而非对丈夫的质疑。但在片中,女主人公在案发后直至案件告破,始终表现出对保姆反应淡然。更奇怪的是,经历抢劫后,芥子对进入家庭的外来者毫无忌惮,不仅家中很快就有了一位不断打碎杯子的新保姆(寓意不安定因素的持续),而且在丈夫责备新保姆干活毛躁时,芥子出头为保姆说情,说明这对夫妻关系存在明显的问题。

  按照电影叙事的规律,片中反复出现的道具——绳子,构成影片的叙事母题,为我们理解主创的用意提供了线索。原作中,用一根红绳,表现女主人公对丈夫男性魅力的信赖与幻灭。从夫妻情爱表达的红绳,到劫匪玩弄女主人公脖颈上的红绳,而丈夫被绳子捆绑困坐抢劫现场无能为力。片中更让丈夫的妹妹以“大嘴婆”二百五的方式,直接说出哥哥“懦弱”“窝囊”——至此,影片要从“性”心理层面探讨这对夫妻爱情的基础,已经比较清楚了。也只有从性的角度,女主人公的偏执失常,才让观众能够有所理解。

  对基于东方文化的中国影片来说,这的确是不同寻常的表达。《夜色撩人》选择了异乎寻常的切入点,但要得到观众的认同,却存在诸多障碍。作为第五代城市电影旗手的夏钢导演,在这部电影中延续了过往的某种气质,但当主创将《淡绿色的月亮》改名为《夜色撩人》,影片已经发生了重心失衡,去除了原著小说的重要定位——清冷、阴郁的“淡绿色”(寓指对人性的幽微表达),而指向更清浅的“撩人”。从夏钢导演过往的创作看,其更擅长表现男女主人公心灵的靠近、人性的温暖,而非欲望的表达;结果影片以平庸、俗套的形式呈现,影像的乏力和内容的单薄,令其对都市人隐秘心灵的探索半途而废。

  由仓促影像、直白肉感拼凑的明晃晃的“月色”,像是没有荷尔蒙的欲望,显然无法帮助观众进入女主人公的内心。更为关键的是,这一选择,直接伤害了片中民警故事所承载的重要主题——透过一位大学生警察个体命运的沉浮,呈现大众对于英雄形象的常识认知与理想的幻灭:由王千源饰演的青年警察谢高,大学毕业即作为重点培养的优秀毕业生分配到机关工作。在基层锻炼时,他因勇斗歹徒而成为英雄受到表彰。公出路上,他顺路回家,通常会着便服的他,这次有意穿了警服。没想到中途一群歹徒上火车,所有凶器都指向他,并且威胁:只要他不动,就只抢劫钱财而不会伤害人。考虑到寡不敌众,为避免车上群众更大的伤亡,他选择了妥协。但在歹徒离去后,车上所有人都迁怒于“一个不能保护人民的警察”,不仅痛打他,而且记下他的警号,纷纷给报纸和公安部门写信反映。尽管领导理解他当时的处境,但在强大的舆论面前,他早已成为千夫所指,只好隐姓埋名在一个小城当起了治安民警。

  影片开始,观众并不知道谢高的这段经历,他对女主人公芥子的关注,也被解读为男女的暧昧情愫。而随着故事推进,芥子不断请求他帮忙查看劫匪的口供,意欲还原丈夫在遭遇抢劫时是否曾尝试反抗,谢高才在无奈中以“朋友的故事”之名,讲述了自己曾经的痛苦经历。他劝诫芥子不要纠结过去,并对她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在折磨男人,也在折磨警察。直到这时,观众才了解了这个人物的真实内心——他对芥子的关照,更多来自于对丑恶的本能厌恶和对美好的向往。影片开场,芥子所在的街区就在大规模扫黄,而芥子的美发店不仅规矩做生意,而且芥子还有着外人看来完满的家庭。这正是生活遭遇重创的青年警察谢高所向往的。

  而当芥子家遭遇抢劫,他比一般人更理解芥子与丈夫的处境,所以希望能够宽慰这个可怜的女人。然而,由于芥子的固执,不仅自己无法释然,最终丈夫离她而去;而且,她对警察故事的执拗追问——“他难道问心无愧吗”,也将谢高再度拖入情绪困境。在一次执行公务中,谢高超出职责范围,非理性地选择直接面对歹徒的枪口,结果身负重伤,因失血过多离世。片尾,女主人公踏上通往沙漠的列车,想逃离心灵的荒芜,恍惚中,身穿乘警服的谢高,出现在她的对面。

  影片原意在于借爱情与英雄梦幻灭的故事,讲述当下中产阶级的不安定感,以及传统社会理想的幻灭;然而,由于影片落点的飘移,片中缺乏生活质感的诸多不合常理之处,以及笨拙、尴尬的呈现方式,实在很难让大多数观众产生移情和认同。尽管王千源的演绎为谢高这个人物的确立提供了基础,但因其命运故事更多依赖语言讲述,大大削弱了人物的深度和感染力;而片中对谢高与芥子关系的平庸呈现,也拉低了影片想要承载的更为丰富、深刻的社会内涵。

  尽管如此,《夜色撩人》对于拓宽电影对生活的表现,仍有其值得肯定的地方。这部影片的公映,还让我们有机会回溯上世纪90年代初的城市电影,在那些影片中,包含有第五代导演直面生活的多维度探索;同时,当时的不少影片也存在将“性”“时尚”与现代文明简单联系与讴歌的现象,显示了一代人探索的勇气与“天真”。三十年过去,廉颇老矣,曾经的勇气与天真,如何发扬与超越?如何带给观众更有深度的心灵思考?又如何接上时代与影像发展的轨迹?这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编辑:周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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