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未来的声音》

　　曹文轩 主编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6年10月出版

　　“谁能说我们今天的故事，就不会是明日的世界？”在编辑《倾听未来的声音》（第3季）一书时，我的脑海里不断地萦绕着上届“北大培文杯”创意写作大赛一等奖选手吕虹烨说的这句话。在这种追问里，我们能听出太多的蕴含——青春期成长的委屈、不能吐露心声的郁闷以及内心对未来的向往，乃至正在成长的、还有些左顾右盼、欲说还留的自信。

　　于是，他们要用文字来说服我们。

　　丛元的《会唱歌的木桶》是一篇具有表现主义风格的作品，它用卡夫卡的方式把莫扎特姐弟的故事做了很巧妙的变形，并融入了卡尔维诺式的灵动想象，将故事经营得风生水起波澜起伏。贫穷的裁缝有一个微薄的梦想，把自己的女儿培养成为一名歌唱家。但是父亲偶然在海边捡到的一只旧木桶改变了这一切——木桶竟然会唱歌！父亲将其视为至宝，每天带着木桶卖艺赚钱，逐渐忘记了女儿的存在。某天女儿与木桶在玩耍中无意间摔坏了木桶，木桶从此失去了唱歌的能力，并最终失去了生命。父亲就此沉沦，以酒为伴，聊度余生。故事在结构和想象之外，弥漫着生存的艰难、友谊的珍贵和梦想丧失的伤痛之感。这是一篇诚恳之作，让我们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就会感到羞愧的作品。

　　顾宇庭的《三三的江》是一篇以鸟的视角叙述一个沈从文格调的故事——哀婉的语调，细腻的叙述，俊秀的语言，为整个作品罩上一层美丽而哀愁的氛围。故事中盲女三三在阿娘离世后，决意去远方寻找那条阿爸葬身其中的江。孤苦伶仃却单纯乐观的三三，历尽辛苦感受到了不一样的风景，我们最终看到她达到了内心的澄明与笃定，也看到小作者自己的心梦，年少的心情，闪烁着青春文学的动人力量。

　　“你试过把脑袋贴在窗边的小桌上，在火车肚子里打量这世界吗？所有的树都倒退着向你致意，只有你，在不停地向下坠落，坠落……”李蕤桐的《逃离》像一部结构完整的电影剧本，带着强烈的戏剧性讲述了一个具有梦幻气息的现代寓言：根鸟带着患病的母亲从城市来到蔷薇谷疗养，结识了谷中居民蜻蜓眼女孩，二人在交往对话过程中道出了作品的主旨：城里人永远睡不着，来到蔷薇谷后永远睡不醒。“睡是死的兄弟”更是暗示了城市现代病所招致的恶果。而上述这一切却在骤然间实现翻转：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个梦——为了完成和早逝母亲一起旅行的愿望，“我”对自我所进行的催眠，梦与梦的叠加、梦与现实的交织，体现作者非常巧妙的叙事能力。

　　王瑾妮的《没有壳的人》是一篇超现实主义的作品，从一个流浪汉的视角去观察人世百态，他看到人们在世间活得如此辛苦，是因为要不停地换壳，在不同场合疲于奔命地表演自己，而没有壳的人却似乎成了世间怪物。但是，作者并没有落入俗套地幻想一个没有壳的世界，而是以理解的心态坦承每个人在世间都需要壳作为防身衣，从而将反思的矛头指向了那些多余的壳，让读者跟着主人公一起剖析和批判人的变异和社会价值观的扭曲。王瑾妮的作品告诉我们，文学不仅是有着审美的愉悦，同时也会闪烁思想的光芒。

　　作为初中生的黄兰棋的《沙仙》表现了她尚未被污染的想象力，语言简洁干净得令人讶异。一个男孩偶然从海边获得沙仙，他们嬉笑玩耍其乐无穷。但由于各种学业负担的到来，男孩无暇与沙仙继续这种快乐。随着男孩渐渐长大，虽然拥有青春期的喜悦与充实，但同时似乎也经历着某种无可名状的丧失。最终男孩的眼睛已经看不到沙仙，作者不无沉重地感叹道：“世界上又少了一个孩子”。这种感慨虽没有鲁迅“救救孩子”那么深刻的悲哀，但也表达了孩子们对成人世界的困惑和担忧。这来自孩子率真的表白，应该引起成人世界的关注。

　　还有，杨淙文的《尘世》的现实触角、王瑞敏的《红葫芦》的画面感、周稚宜的《四郎探母》的化用传统……是的，他们的故事并不完美，但文学的种种可能性都能在他们的作品里看到端倪——只有在布谷鸟的歌唱里播撒种子，才能期待在秋天长出些什么。后生可畏矣。他们看到世界的无边和心灵的广大——他们在青天里滑翔，在大风里歌唱，在高山上远眺，在绿海边游弋，在梦的边缘欢笑和流泪。他们用自己笔端的闪电照亮这一切。

　　在此，我更加同意曹文轩教授的一句话：“让成千上万的青少年爱上写作，这是对中国教育的特别贡献。”真正的写作者要具备优秀的理解能力和表达能力，这种能力的高低可以衡量一个人对文明、文化的理解程度，也可以衡量一个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有多大。因此，写作不仅体现了写作者基础知识的宽度和长度，更包含了他认知世界、理解社会的能力，并在此基础上，融入自己的感受人生、想象未来和编织梦想的能力，体现了人生所能达到的厚度和深度。

　　读完孩子们的作品，我相信了一件事：整个世界都可以是他们的故事。美国建筑大师贝莱曾经说过：“青春是一种品质，与年龄无关，一旦拥有便永远不会失去。”它意味着：青春是一种成长的力量，也是一种拯救的力量，一旦丢失了这种品质，我们才会真正地老去。让我们跟随青春的脚步吧，让青春回到心灵，让想象回到现实，让梦想回到笔端。让我们一起聆听青春吧，这是来自未来的声音。让我们在布谷鸟的歌唱里，去寻找风的方向吧，因为，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