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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谈获诺贝尔文学奖新闻发布会实录

时间:2012年10月12日 来源:新浪读书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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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时间10月11日19时(当地时间10月11日13时),瑞典诺贝尔委员会宣布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为莫言。莫言成为首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籍作家。诺贝尔委员会给其的颁奖词为:莫言“将魔幻现实主义与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社会融合在一起”。(The Nobel Prize in Literature 2012 was awarded to Mo Yan “who with hallucinatory realism merges folk tales, history and the contemporary。”)随后,莫言在山东高密召开了新闻发布会,谈自己获奖后的感受。

  以下为发布会实录

  莫言: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很吃惊,我们全世界有很多优秀的伟大的作家,都在排着队等候,轮到我这么一个相对年轻的作家可能性很小,所以刚接到这个消息感到很惊讶。

  记者:之前有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获得这个奖项?

  莫言:没想到,因为我觉得可能性太小了。我反复说过,全世界有这么多的优秀作家,包括我们中国,也有许多非常优秀的作家,他们也都具备了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资格,我想这么一个大奖落在我头上可能性太小。

  记者:那您现在获得这个奖对您以后的文学创作有什么影响?

  莫言:这应该是一种巨大的鞭策,我想尽快从这个热闹和喧嚣中解脱出来,该干什么干什么。

  记者:听到获奖消息的时候您当时在做什么?

  莫言:我正在吃饭。

  记者:看着电视?

  莫言:没有,因为我们家的小外孙他妈妈不让他看电视。

  记者:之前一直呼声特别高的是日本的村上春树先生,您和村上先生有没有交往,怎么评价他的作品?

  莫言:我和村上没有直接的交往,但是互相通过朋友通过信息。我认为他创造了他独特的文体,也描述了他所熟悉的生活,他的作品也是非常优秀的,完全具备了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资格。

  记者:您觉得您这次能够获奖,是您作品中的什么地方打动了评委呢?

  莫言:我想最主要的是因为我作品的文学素质。因为这是一个文学奖,他授给我的理由就是文学,我的作品是中国文学,也是世界文学的一部分,我的文学表现了中国人民的生活,表现了中国独特的文化和民族的风情。同时我的小说也描写了广泛意义上的人,我一直是站在人的角度上,立足于写“人”,我想这样的作品就超越了地区和种族的、族群的局限。

  记者:您的颁奖词是“将魔幻现实主义与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社会融合在一起”,您觉得这个评价中肯吗?

  莫言:我还不知道,这种颁奖词都是高度概括的,高度概括的话往往应该说是比较对的。

  记者:之前您获奖的呼声特别高,您在网上一直特别低调,回应各个媒体之前的采访时说,“您不想说,没有看法”,当时为什么这样低调?

  莫言:我要跳出来的话不成了滑稽剧了嘛,人家是一个博彩网站在说,在拿我出彩,我自己当了真出来说,那不是很荒诞。我也关注了网友们对我的一些看法,有挺我的,也有批评我的,挺我的也好,批评我的也好,都对我是一种帮助,因为在这个互联网时代才有这种可能性,而在过去的平面媒体时代,一个作家不可能知道这么多人对自己的评价,不知道这么多在喜欢你,也不知道有这么多的人在厌恶你,所以我第一次面对了广大的读者,所以我想对于最近一个时期来,网上对我和诺贝尔奖的这种争论,实际上对我有很大的帮助,就像一面镜子一样,照出了世态人情,也照出了我自己。

  记者:莫言老师,这是88年第一期的《天堂蒜薹之歌》,这是《文学的批判性》,您对文学有什么看法?

  莫言:一个作家的写作应该立足于文学,立足于写人,作家是生活在社会生活当中的,他描述的社会生活也是包含了政治、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所以一个关心社会的作家,一个关心民众疾苦的作家,他的描写自然会带有批判性。我觉得文学作品批判是一个重要的功能,但是真善美也要歌颂,一个作家在选取内在题材的时候必有一种内在的东西激发了他的强烈共鸣,然后才可能产生灵感,然后才会运笔如飞,然后才能写出既让作家自己感动又让读者感动的作品。

  记者:后来翻译的时候是不是有时候对一些愤怒的东西也丢失了?

  莫言:一度使用过《愤怒的蒜薹》这个名字,后来还是恢复了使用《天堂蒜薹之歌》,这样更贴切一点,另外也更具有艺术性。我记得当年美国作家斯坦培克曾写过《愤怒的葡萄》,我这个《愤怒的蒜薹》有一点跟在人家后面鹦鹉学舌的感觉。所以1987年我的作品,确实是我想当时我是比较年轻,写的时候激情澎湃,书里也表达了我当时对社会的看法和认识,当然也许有偏颇的地方,我现在基本还是认为这个东西非常能够代表我对这个社会的态度,人生态度、文学态度的东西。

  记者:您觉得家乡对你的文学创作和获奖有什么影响?

  莫言:我们每一个人都有故乡,不管作家还是记者,还是其他的工作。每个人的故乡都对自己的成长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我想我的故乡跟我的文学密切相关,你们也都知道我们高密有三祥四宝,泥塑、剪纸、年画……这些民间艺术、民间文化伴随我成长,我从小耳濡目 染的也是这些文化元素,所以当我拿起笔进行文学创作的时候,这些民间元素不可避免的进入我的小说,也影响了甚至决定了我作品的艺术风格。

  记者:您认为这次活动诺贝尔文学奖,对您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莫言:对我个人意味着我自己的时间要接待你们。(笑)

  记者:莫言老师您现在最想对那些微博上对您获的诺贝尔文学奖发表过评论的网友说些什么?

  莫言:我感谢在网上支持我的朋友,也感谢那些批评我的朋友,我终于得到了一个让自己放到众声喧哗中的机会,这段持续了足有半月之久的网络大战对我来讲是个认识自我的绝佳机会,使我知道了自己有哪些方面的缺陷和不足,也知道了有哪些宝贵的东西要继续坚持。

  记者:您以后文学创作还会以家乡为题材或者创作基调吗?

  莫言:我的家乡实际上是种文学地理,小说里的高密东北乡和真实的高密东北乡肯定有很大的差别,或者说小说里的高密东北乡是个开放的东北乡,夸张点说我一直想把她写成中国社会的缩影。因此发生在中国大地上甚至发生在世界各地的事情,都有可能被我当做素材被拿到高密东北乡这个文学地理上来。

  记者:我是一家日本的媒体,您的很多作品也在日本出版,您对日本的读者有什么话?

  莫言:我的作品在日本已经出了十几本,主要的作品基本都翻译了,像吉田富夫教授都是我非常好的译者,我跟日本很多普通读者有过很多次交流,我觉得很多日本的读者,像小饭店里的厨师,小酒馆里的老板,他们对我的很多作品都有令我惊讶的理解,他们理解的角度是匪夷所思的。这是我想不到的,所以我在这里借您的笔,向日本读者表示感谢,也向日本人民表示问候。

  记者:莫言老师,在您的创作道路上谁对您影响最深?

  莫言:我想还是中国的作家,最早我童年时期阅读的作品,除了《水浒传》、《三国演义》这些古典文学之外,我还阅读了《聊斋志异》这样古典的文言体小说,因为这样的一些作品是和中国的民间生活密切相关的。尤其像《聊斋志异》这样的作品,它里面的很多故事在我的家乡口口相传,所以我从小就收到了这种民间文化和民间故事的影响。

  记者:我觉得您的打油诗比您的作品来的潇洒,您能不能就现在的心情来首打油诗?

  莫言:不要打了,打油诗有时候为了押韵会说的不太准确,面对这么多媒体记者,我万一把酱油瓶子打破了,也不太好。

  记者:来一首吧,您的打油诗比作品要轻松愉快。

  莫言:我打油诗往往不过脑子,我写完了就忘了。

  记者:就再不过一次脑子吧。

  莫言:写不了。

  记者:莫言老师能不能谈谈文学和酒的关系。

  莫言:这实际上应该是一个博士论文的题目,中国的诗人哪个不喝酒,没有酒哪有李白,没有酒哪有杜甫,没有酒哪有屈原。

  记者:莫言老师您接下来有什么具体的安排?

  莫言:没什么具体的安排,尽快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完。

  记者:很多人愿意把诺贝尔文学奖看做文学创作的顶峰,您觉得呢?

  莫言:这个看法我是不同意的,他是一个重要奖项,但绝对不能说是最高奖项,诺贝尔文学奖也是代表了评委的看法和意见,如果换另外一个评委群体可能得奖者就未必是我了,所以这只代表了一部分评委的看法。

  记者:众所周知您是一位高产的作家,您的作品量巨大,在这些作品中您最满意的是哪一部?

  莫言:首先我不是高产作家,因为有好多作家写的比我还多。这个很难回答,写了这么多小说,究竟哪个作品最满意,这也被记者问了好多遍,最狡猾的说法就像一个母亲面对着自己的孩子一样,不愿意说最喜欢哪一个,说喜欢老大,老二不高兴,说喜欢老小,哥哥姐姐又不高兴。所以我想我的主要作品还是都比较满意的。

  记者:莫言老师,你怎么概括高密东北乡的特质和他的人民的特质。

  莫言:这个待会你问问我们的文化局长,他已经概括的很好了。

  记者:我们在莫言文学馆中看到您以前很多作品的手稿,不知道您现在写作是依然坚持手写还是?

  莫言:我还是手写。

  记者:您会去瑞典看望评委马悦然吗?

  莫言:那肯定是要看到他的。

  记者:您们关系特别好是吗?

  莫言:也没有特别好。

  记者:他非常欣赏您您知道吗?

  莫言:我不太清楚。

  记者:您认为这种文学的普世价值在哪里?有人说您获奖也意味着西方通过小说打开了一个让西方世界包括世界了解中国文化的窗口是这样吗?

  莫言:这个普世价值现在已经说得很滥了,我理解的普世价值没那么复杂,真善美就是普世价值。我们中国人用对待自己的父母、自己的亲人那种感觉去对待外国友人,他们也会感觉很好,这就是普世的东西,我想在文学作品里就是说你写出了不仅仅打动你的同胞的作品而且你的作品被翻译出去以后能打动外国读者,这样的作品就必然具有普世价值。

  记者:之前听您二哥说,您父亲觉得你不会获奖,现在父亲知道结果了吗?

  莫言:我没问他,父亲一般八点就睡觉了。

  记者:我们刚从您老家过来,他特别高兴。

(编辑:韩雪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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