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护“文化种子”，形成“文化大树”

——江苏阜宁县民俗文化“打春牛”的传承与发展

江苏阜宁县“打春牛”民俗文化活动现场

　　立春时节，万物复苏之际。巍峨挺立的古城墙下，古代衙役架着青身红腿的耕牛走上台前，“一打风调雨顺，二打国泰民安……”随着礼官一声声喊礼,鞭打春牛的祭祀仪式正式拉开帷幕。近日，在江苏省盐城市阜宁县庙湾广场举办的2023年“打春牛”民俗文化活动中，大秧歌、河蚌舞、挑花担、玩绣球、踩高跷等众多民俗文化项目相继展示，近一个小时的仪式和表演吸引两万余名游客与城乡观众伫立观赏，现场同步直播点击量达102万人次。

　　民俗活动既是乡愁也是颂歌

　　中国作为农业大国，牛在数千年的农业生产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打春牛”仪式围绕我国二十四节气中代表春耕的“立春”和农耕代表牲畜“牛”，集中体现了农耕文化中“人”“牛”关系的缩影，具有特定的意义。“打春牛”在民间又称为“打春”或“鞭春”，宋代高承《事物纪原》曾云：“周公始制立春土牛，盖出土牛以示农耕早晚。”从周朝开始，立春对于农民耕种就具有很大的影响，依据《隋书》记载：“立春前五日，于州大门外之东，造青土牛两头，耕夫犁具。立春，有司迎春于东郊，竖青幡于青牛之傍焉。”在隋唐时期立春前后就出现了类似祭春的仪式。《通典》曾提及“立春前，两京及诸州县门外，并造土牛耕人，各随方色”。可知当时祭祀用牛在做法上已经变得复杂，土牛的摆放方位和颜色都有了不同的讲究，而较早的“打春牛”记载可考于唐末李涪《刊误》，其云：“今天下州郡立春日制一土牛，饰以文彩，即以彩杖鞭之，既而碎之，各持其土，以祈丰稔，不亦乖乎？”可知在唐末出现鞭土牛的习俗，牛本身的颜色与摆放方位与现在的“打春牛”基本一致。目前我国在立春举办“打春牛”民俗活动的有阜宁、昆山、阜阳、内乡等城市，各地区的“打春牛”仪式各不相同，但皆向民众传达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祝福。

　　历史上，阜宁人民不仅勤劳耕作、崇文重教，而且还崇尚习武精神。地处县城射阳河畔的庙湾广场，曾是明朝中国沿海边境的重要关隘，在数百年历史中这里就曾发生过几十次抗击倭寇的战斗。“打春牛”一直以来就是庙湾古战场上重要的祭祀活动之一。阜宁县文化馆在2016年恢复“打春牛”民俗活动时将仪式选在庙湾古城，并在仪式“庙湾·演兵”部分，借用阜宁非遗杂技表演还原了古战场阜宁人民奋勇杀敌、抵御外来侵略者的英勇身姿，追忆古代先祖们抗倭御虏、俯首甘为孺子牛的无私爱国主义情怀，呼吁人民珍惜如今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尽管农耕社会远去，“打春牛”这一传统民俗却依然在人们的心中绵延传承。这是一种留存在阜宁人记忆中永远的乡愁，更是镌刻在流逝岁月长河中一首不朽的颂歌。新时代“打春牛”民俗活动的举行，除了鼓舞和激发人民干事创业的激情，更要传承改革创新，将传统文化注入新内容，让乡愁与时代相融合，让颂歌成为吹响时代的号角，鞭策新一代奋勇前行。

　　全力打造特色民俗文化

　　“牛者，耕织种万物也”，牛在过去作为重要的生产生活助手，关系到国计民生之根本。而“打春牛”作为与二十四节气相关的春耕习俗，我国各地区、各民族都有与之相关的祭祀仪式。因此想要打造盐阜地区特色民俗文化，在复兴“打春牛”民俗礼仪的同时，更需要挖掘盐阜地区自身独特的地域性特征和代表性文化。习近平总书记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作出重要指示时曾强调，“要扎实做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系统性保护，更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推进文化自信自强。要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因此在系统挖掘和保护当地牛俗文化的同时，原创性和可持续创造性才是特色文化得以延续的重要因素。

　　阜宁地处苏北里下河地区，背倚苏北平原，面临苏中水网，西与淮安市涟水县隔黄河古道相望，与射阳河、通榆运河、苏北灌溉总渠、淮河入海水道交汇融合、通江达海。水系丰富地区往往是文明的发源之地，同时阜宁作为红色文化老区，在传统文化的创新和传播方面也有十足的经验。当年盐阜地区是新四军在苏北创建抗日民主根据地的战略要地，阜宁县还一度成为华中抗日根据地的文化中心。延安文艺座谈会召开后，各地爱国艺术家汇聚盐阜地区建立了鲁艺分院、阜宁文化村、苏北文工团等文艺组织和团体，并就地取材创作了大批囊括众多文艺形式的红色艺术作品。与牛相关的歌曲《呼牛曲》、木刻作品《我们战斗在苏北》《牛印》《田间》等皆来源于农村生活中农民与耕牛的相处场景，描绘出了根据地农村的全新面貌。在当时，农民会将艺术家创作的木刻作品贴在牛栏里祈求平安、保佑人畜太平，在战争年代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由此可见，牛对于阜宁当地民众来说不光是牲畜和吉祥物，更像是亲密的伙伴和家人。

　　阜宁农村的一个习俗也包含了阜宁人民对牛至深的情感依赖和崇牛隐喻。有句老话：“打一千，骂一万，二月二，吃顿饭。”意思是一年到头对牛鞭打，在二月二就要请它吃顿饭来犒劳。而阜宁地区民间音乐中的牛歌，就是对此类习俗最好的诠释。牛歌又称“打哩哩”，是一种对牛歌唱的无词劳动号子。阜宁地区为粮食大县，过去当地人民大多数都与土地和牛相依而生。在那时艰苦的劳作生活中，人们为了安抚牛的情绪，提高它们的劳作效率，促进牛与人之间的协作，就会自然而然地哼唱出一些旋律给牛听，旋律的走向与节奏的快慢也是依照着劳作的苦累程度而产生起伏变化。2010年阜宁牛歌成为江苏省级非遗，全县先后举办的牛歌大赛从省级、国家级到世界牛歌大赛，2016年世界牛歌赛吸引了8个国家200多名牛歌团队表演者前来阜宁参赛。同时，阜宁县深入挖掘了牛歌背后的牛俗历史，探索牛歌旋律中的地域音乐衍生规律和文化发展脉络，对牛歌进行了舞台化创作，将原生态牛歌旋律与现代音乐创作相结合，将牛歌所承载的历史画面浓缩为歌词进行传播，并创新地把牛歌旋律和红色文化融入“打春牛”仪式的下篇“牛歌·颂春”部分，增强了“打春牛”仪式演出的丰富性，加深了仪式的历史深度，同时也提升了现场观众的观感和体验感。

　　盘活民间文艺资源

　　群众性的文化活动需要大量的业余团队和演员参与，“打春牛”民俗活动涉及表演人数众多，如何做到既精心谋划、广泛参与，又能达到一定的艺术质量，这就对团队提出较为苛刻的要求。近年来，阜宁县15个乡镇建有近百支业余文艺团队，人数达1200余人，团队风格各异，文艺形式涵盖阜宁县各类非遗表演，如牛歌、淮剧、杂技、东沟龙舞等。“打春牛”民俗活动的开展是对本地群众性文艺活动的一次大集纳，也是激活民间非遗活态传承的一次机会。为此，阜宁县文化馆精选16支队伍230余人，作为演出队伍的班底，夯实了活动的基础。

　　阜宁县“打春牛”民俗活动从前三届的修改完善、第四届的集众家之所长到如今的百花齐放，仪式流程上形成序“祈福·打春”、上篇“庙湾·演兵”、中篇“祥和·接春”、下篇“牛歌·颂春”、尾声“盛世·闹春”五个部分，将阜宁地域文化从古至今用五个篇章衔接起来。今年最新一届活动筹备中，阜宁县整合各方文艺资源，调集县淮剧团、杂技团两支专业团队加入，并在本次演出志愿者征集过程中，鼓励、协助业余爱好者和普通民众参与到仪式的传承和发展中；同时创新性吸收大学生实践团队承担“打春牛”仪式中的关键角色，根据文艺志愿者的不同特性，将鞭春仪式中的四大武将交由女性承担。仪式中，县淮剧团表演开场祭拜和祭文宣读等传统仪式，大学生实践团负责搬运春牛，县杂技团运用高难度技艺还原古战场的刀光剑影以及舞龙舞狮与踩高跷、跑旱驴等非遗特色演绎。盐城市歌舞剧院在动作指导和舞美设计上也给予了大量的指导，从节目衔接到演员动作细节再到音乐卡拍都排练了数次。

　　“打春牛”民俗活动在阜宁县如同一台“民间春晚”，通过6届活动展演再次成为了独具阜宁地域特色和代表性的民俗活动之一。本届“打春牛”还将庙湾古城之战和抗日战争时期阜宁作为苏北文艺根据地这两个特定历史节点纳入仪式表演，让活动向历史维度延伸，彰显了“阜明水秀、物阜民宁”的“水乡+红色文化”特色。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仅仅保存好文化遗产种子已经不能满足当今社会对于传统文化传承发展的需求，更重要的是如何将种子培育成一棵棵文化之树。因此，推进“非遗+N（教育、文创、旅游、扶贫、数字等）”多渠道融合发展模式，加强普通民众的参与感和获得感尤为重要。未来期待阜宁县能够探索更多的非遗传承方式，将搜集整理的非遗文化与当今时代相结合，打造一系列具有盐阜元素、时代风格的创新型活态民俗展演，让非遗与乡村振兴结合起来，以更好的呈现形式回应人民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