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会招10个徒弟，以中国的方法来培养他们，不学英文！我跟清华说：我的博士生，不能考英语。”近日，在国家博物馆举行的一场名为“天·地·人·艺”的学术讲座中，著名艺术家韩美林宣布今年他带的博士生将不用再考试和学习外语，该培养方案已经获得校方同意，在清华甚至国内尚属首例。联想起数年前引起广泛社会讨论的陈丹青因考生英语考试障碍招不到学生而辞职的事件，该举措不禁令人鼓舞，看到了艺术生教育改革的一丝苗头。

　　艺术因其特定的媒介，可分为造型艺术、表演艺术、语言艺术和综合艺术，其中音乐主要凭借声音旋律，绘画主要凭借线条和色彩，舞蹈主要凭借肢体，而文字语言主要跟语言艺术相关。所以文与可胸有成竹便可挥毫泼墨，嵇康不需堆砌文字自可手挥五弦目送归鸿。语言是人际交流的方式之一，而艺术则可以在静默中使人心灵相通。不懂外语，难道我们就不能欣赏米勒的《拾穗者》、不能聆听《田园交响曲》么？线条、色彩和声音等非语言媒介艺术形式更多偏重于视听的直观学习方式，需反复临摹练习，而不是耗费时间精力在关系不大的语言训练上。

　　1956年，张大千夫妇拜访当时已75岁高龄的毕加索。毕加索捧出五大本临摹齐白石的中国画习作请张大千观看，说：“我最不懂的，就是你们中国人为什么要跑到巴黎来学艺术？这个世界上谈到艺术，首先便是你们中国人最有艺术。”艺术的成就不是由掌握几门语言决定的，毕加索不懂中文，一样可以欣赏中国的绘画。外语不是中西方艺术交流的必要条件。

　　艺术需要天赋，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无数名师大家都很注重投身艺术者的天赋，肯定天赋的重要性。爱迪生言“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而大多数人缺少这百分之一的天分，如果再将大半的汗水浪费在与艺术无关的学习上，更将造成人才的浪费与天分的扼杀。艺术的本质是自由的游戏，是生命融入其中进行的自由创造，当从事艺术的人具备了一定的天赋和勤奋的品质时，还需要外界提供一定的自由空间，维护其自由精神的发展。我们当前的艺术生教育对艺术生已经稍有放宽，如降低文化课要求等，但艺术专业博士研究生英语考试要求不降反升，不仅是对自由的束缚，很可能将具有特殊天赋的人才关在大门外，导师招收自己学生的自主权也受到限制，如同钱锺书笔下的围城，外边的人想进进不去，里边的老师想招招不来，令人扼腕叹息。目前我国的英语考试侧重的是应试能力，而非听说读写的运用。因此这样考出来的学生，入学之日，往往也是他们放弃英语学习的开始，这已经成为目前我国高校中一种普遍现象。

　　与硬性的英语考试相比，出于实际需要的英语学习往往事半功倍，且更有针对性。正如曾在考卷上写下“我是知青，没有上过学，不懂外语”的陈丹青，后来在国外定居十几年，熟练掌握西方油画技巧，这个过程中自然掌握了英语。英语素养需要凭借兴趣和实际需要来学习积累，而不是绑在枷锁中填鸭。

　　艺术的生命力来源于生活。与“不用学习和考试英语”相对应的，韩美林并没有放低对学生的文化要求，强调要学习传统文化，并且，韩美林的创作起点即是他的全国采风“艺术大篷车”，在民间找到艺术家尚未开发的处女地和讲不完的几千年的文化积淀。这或许才是艺术教育应该给予学生的。

　　去年艺术学升为学科门类，这或许也是艺术学教育调整、创新的一次契机。艺术学科内大体可以粗略分为创作型和研究型两种，而实际上走的都是研究型培养路线，韩美林所招也依旧在“艺术理论研究”名下。“艺术是衡量博士生入学的惟一标准”，不妨在硕博阶段将创作型艺术生与研究型艺术生分开培养，相对独立，史论研究艺术生可以专心做理论研究，创作型研究生通过色彩、声音和画面及必备的翻译资料来了解前人和同辈经验，并投身到现实生活中去寻找创作源泉。韩美林还为自己的博导计划放出豪言：三年之后，这些经他调教点拔的学生一定能成为国家栋梁。这样的创新和胆识值得我们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