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场戏剧和观众之间,一定是没有距离的”——契诃夫短剧《天鹅之歌》《论烟草有害》上演
“再短的文字里,契诃夫也能把人生道尽”
两部短剧中,独角戏《论烟草有害》先上演。何冰饰演的伊凡,有些畏首畏尾地走到舞台中央,开始他的一场题目为《论烟草有害》的演讲。这个爱抽烟的男子,被妻子逼着来做慈善演讲,他很快就跑了题,从吸烟是否真的有害健康,讲到了妻子的吝啬,他的工作、生活的各种不如意,谈到了他嫁不出去的7个女儿,以及他摆脱不掉的倒霉数字“13”——7个女儿全是在13号出生,他家的门牌号是13号,甚至家里的窗子也是13扇。他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倒霉的男人,又说服自己是个幸福的父亲。他说,有时候他想跑,逃到洒满月光的荒原……
几十分钟的时间里,舞台上只有何冰一人,他戴着眼镜,穿着礼服、竖条纹的裤子,微弓着身子,述说着一个小人物真实的内心世界,额头上的汗水在灯光下异常清晰。为了制造出人物肥胖臃肿的效果,他在里面穿了一条棉裤。在这场看似没有逻辑的荒诞演讲中,他甚至还唱了一首歌。因为何冰的表演,以及有幽默感的台词,这场独角戏并不沉闷,观众被带入到这个失意男人的世界中,被逗笑的同时也为他感到心酸。
在《天鹅之歌》中,濮存昕饰演的一个丑角演员卫斯礼也唱了一首歌,但这部剧里,让人印象深刻的,依旧是一个小人物的郁郁不得志,他把自己比喻为“荒原里的一股风”、“一个干了的酒瓶”。68岁的卫斯礼孤苦伶仃,做了45年的丑角演员,从未在谢幕时站在舞台的正中,掌声和鲜花不属于他。但他是个多么热爱戏剧的人,年轻时为了坚持做戏剧演员放弃了爱情;坚信自己是一个天才的戏剧演员,却只能在《哈姆雷特》中担任C角。在一个戏终人散的夜晚,他在黑暗的后台醒来,带着几分酒后的醉意,在一片漆黑中,伴着一盏蜡烛,他向何冰饰演的提词员尼其妥讲述他的青春、苦闷和理想。这部戏里,大部分的时间是濮存昕一个人的独白,何冰的台词很少,他称自己在这个剧里就是个“观察者和帮助者”。
如果不是因为熟悉的声音,当穿着小丑宽大的衣服,戴着假发,红鼻头、白嘴巴的卫斯礼上台时,你很难想象这是濮存昕。这是他第一次演出小剧场话剧,9月19日的演出结束后,他一直向媒体念叨着忘了两段词,虽然用何冰的话说“其实也没落几句”。
“别看这只是两个小戏,契诃夫的剧作确实写得好。”何冰表示,演这两部戏,最重要的是对契诃夫文本的理解。“《论烟草有害》中的男人,说的是他的生活,《天鹅之歌》中的男人,说的是他的事业。一个在前台演讲,一个在后台悲凉。”其实在选择排演剧目时他们并没有考虑太多,但到了排练的时候突然发现,契诃夫不管在多短的文字里,都会把人生道尽。“一个人生活中遇上都是这些事儿:孩子、事业、变老,生和死,前台和后台,梦想、光荣、现状。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没有了。”何冰说,“人的一生,基本上在这两个戏里都被契诃夫说干净了。只有我们演不完的,没有他说不完的。”
“契诃夫肯定想不到我们这样演”
舞美、灯光、道具和音乐都做到了极简,体现着小剧场戏剧的精神。两部短剧的音乐,就是一把吉他偶尔的现场弹奏。《论烟草有害》几乎省略了一切,灯光打下来,何冰就开始演讲了,没有布景,没有道具。《天鹅之歌》中,一个两旁堆满鲜花的梳妆台,一把椅子,一盏蜡烛、一个提词员藏身的黑盒子,构成了一个破旧戏院的后台,灯光依旧很简单,只在濮存昕醉卧在地上喃喃自语时,灯光侧着打过来照向他,营造一种凄凉落寞之感。
濮存昕介绍,对于这两部戏,林兆华想要的结果就是尽量少东西,尽量随意,“他要的这种结果演出已经达到了”。因为排练期间濮存昕又要抽身去天津演出《伊万诺夫》,整个排练过程很紧张,9月18日合成,两人只练了一遍,19日的演出,灯光完全是即兴的。
即兴和互动,也是这台演出的一大特点。“今天来的观众里有医生吗?”“我给大家唱个歌吧。”“请大家为提词员鼓掌。”诸如此类的两个演员的即兴发挥多次出现,台下的观众也很配合,有问就有答,现场气氛经常很活跃。高潮发生在林兆华上台客串时。此前就有林兆华要上台演出的消息,这也成为很多观众的期待。在《天鹅之歌》中,大导上了台,在提词员的提示下,磕磕巴巴说了一句《哈姆雷特》中的台词,还做了一个摊开双手的动作,可爱的姿态让观众笑翻了。据濮存昕和何冰事后介绍,大导之前并不知道要上台说哪句台词,他们只对他说:“你不用管,到时我们让你说哪句你就说哪句。”
这样的现场互动,会不会担心有可能接不住观众的回答?何冰表示,其实他们是有准备的,“观众的回答只有那几种可能,而且随着演出逐渐熟练,主动权会越来越向演员这边靠”,他对观众也很信任,“他们是来看戏的,不是来捣乱的”。
“小剧场戏剧和观众之间,一定是没有距离的,没有距离是小剧场的意义所在,如何才能做到无疆界,是需要演员和观众一起创造的。”濮存昕说。在他看来,很多戏剧特别是大剧场戏剧,“演着演着就僵了,变成了我演你看”,相比之下,小剧场戏剧更有条件突破这些束缚,“实现演员和角色无疆界,演员和观众无疆界,剧本和演出无疆界。今天我们真试了一把,即便出错也没关系,让观众看着我们乐”。
鉴于契诃夫剧作和今天的中国观众之间是有距离的,为了实现这种无疆界,他们加了很多台词进去。“契诃夫肯定没想到他的戏还能这么演。”濮存昕笑称,“我们其实是忠于他的原著的,只是去丰富和想象了他在作品中想要表达的东西。”他自信主创们的这种理解和诠释,以及观众的理解,和契诃夫的原作想传达的东西,是不冲突的。
(编辑:伟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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