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项非遗讲述历史

　　浦东121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散落着37项非物质文化遗产，其中国家级7项、市级17项、区级13项，位居上海市第一。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沉积着浦东的文脉，也仿佛一位位历经沧桑的老者，讲述着一段段不能忘却的历史。

　　“上海港码头号子”就承载着一份挥之不去的记忆。它不是作曲家创作出来的，而是100多年来码头工人在扛运货物中为脚步一致、舒缓压力而自然形成的。

　　1843年，上海被辟为通商口岸。随着旧上海远东航运中心地位的确立和工业城市的发展，那些从五湖四海来的包括大件、特大件、笨重和超重的货物，全部压在了码头工人的肩上，码头工人在劳动中迸发出来的号子，是经百年流传下来的一种劳动的歌声，它是工人们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身体受压迫时的呐喊。当时聚集在上海港的码头搬运工人来自长江沿岸、沿海甚至全国各地，除城市贫民以外，还有农民、渔民、船民等，他们以同乡关系为纽带，结帮成派地进行劳动；所唱的号子也由于各地方言语音的不同，形成了独特的地域特色和流派风格。

　　为了保存和整理这些珍贵的曲调，上海的专业音乐工作者自上世纪50年代后期起，就开始了采集、整理号子音乐的工作。在《中国民间歌曲集成（上海卷）》中，搬运号子是其中的重要部分，共收录了300多首由工人原唱的录音资料和专业音乐工作者记谱整理的各类号子谱例。

　　起源于原沪郊农村的锣鼓书历史要悠久得多。据南汇老艺人胡善言、季龙山回忆，锣鼓书的祖师约生于清嘉庆九年（1804年）。当时下沙盐场二团村辖地（原南汇黄路）有个放牛娃叫顾秀春，成年后在朋友的怂恿下，到庙里向道士借了“圆通”“单面钎钹”上茶馆唱书，成为东乡、西乡、平湖“唱说因果”（含锣鼓书、钹子书）艺人的师祖。长篇锣鼓书以说为主，以唱为辅。改革后的唱腔流畅，风趣轻快，高起低落，有赞叹、有宣叙，乡土气息浓郁，具有江南水乡特色。

　　和音乐有关的还有浦东派琵琶。据《光绪南汇县志》风俗篇有关记录，有一次，浦东派琵琶宗师鞠士林乘船去苏州会友，切磋琵琶演奏艺术，船至苏州浒墅关时，因皇帝正巧巡游至城内，遭封关宵禁。鞠士林坐在船头，头顶着一轮明月，眼望着城墙上高挂的灯笼倒映在河面上泛出的红色涟漪，情不自禁地抱起琵琶，弹奏起浦东派琵琶名曲《灯月交辉》。那悠扬婉转的琴声传到了皇帝耳里，爱好琵琶曲的皇帝龙心大悦，便命太监开关传旨，让鞠士林进城演奏，故有“弹开浒墅关”之美传。鞠士林的第三代高足陈子敬因琵琶技艺过人，曾于光绪年间被召进京，为醇亲王教授琵琶，被授三品冠戴，封“天下第一琵琶”。

　　当今浦东派琵琶名声大振，与琵琶名家林石城教授有着密切关系。他自1956年被邀至中央音乐学院任教以后，所培养的学生已经遍布全国各大音乐学院。他还曾带着浦东派琵琶访问过捷克、法国、美国等许多国家和地区。

　　非遗中也有和食物有关的，比如钱万隆酱油酿造工艺。钱万隆酱园创始于清光绪六年（1880年），张江栅地方总董、花翎顶戴、身穿黄马褂的钱锦南，在得到“官酱园”的招牌后，一个前店后坊式的钱万隆酱园在洋泾浜南杉木角桥东（也就是现在的延安东路南、河南南路东的金陵东路一带）正式开张，后搬至南市磨坊街（弄）。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其子钱子荫在获得五成原酱园股份后，钱万隆酱园正式落根张江栅。第三代酱园主钱安伯先后创制出风味醇厚，酱香浓郁的“晒街油”“晒卫油”，年产5万公斤，酱油卖到豆油价，从此钱万隆酱油饮誉大上海，开创了钱万隆酱园的鼎盛局面。

　　1954年公私合营后酱园改为地方国营张江酿造厂，1984年改名为上海钱万隆酿造厂。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钱万隆酿造厂请回了已退休的酿造老师傅，与科研人员组成攻关小组，从制“小曲”到出油，10多道工艺流程都采取严格的管理和科学检测，在“晒街油”“晒卫油”的传统工艺上再创新，研制出“特晒酱油”，当年就被上海市供销社评为出口优良产品，使百年传统工艺起死回生。

　　浦东开发开放以来，钱万隆厂通过吸纳外资、内部兼并、工贸一体，使企业规模进一步扩大，成为沪上中型酿造企业。先后开发出酿红、原汁红、特酿、佳酿等16种系列产品，其中香菇酱油曾获中商部优质产品称号，特晒酱油先后获上海市优质产品、全国首届食品博览会银质奖，产品远销10多个国家和地区，出口量占上海口岸酱油出口的75%。

　　在浦东，最常被政府作为礼品赠送外国友人的，当属非遗上海绒绣。上海绒绣又称彩帷绒绣，亦名绒线绣、毛线绣、点子绣、斜针绣，起源于欧洲。1840年鸦片战争后，当时徐家汇天主教的修女在农村传授绒绣等西方技艺，藉以扩大宗教影响，从而将绒绣传入上海，在西方毛线绣花的基础上，结合了中国传统刺绣技法发展成独特的艺术门类。

　　1937年，原在谦礼洋行任职的杨鸿奎（浦东人）在陆家嘴路（现花园石桥路）开设纶新绣花厂，包揽谦礼洋行的全部绒绣订单，逐渐形成上海早期绒绣生产基地。1954年，上海绒绣业先后在高桥和东昌地区成立高桥刺绣供销生产合作社和红星刺绣供销生产合作社。

　　1943年，上海绒绣艺术家刘佩珍尝试第一幅人像绒绣《高尔基》，她首先运用绒绣拼色工艺，用300多种彩帷绒色线表现1000多种色彩，解决了色彩过渡的难点，首开中国绒绣艺术品创作人物肖像之先河。美术专业出身的高婉玉1952年在绣制《斯大林像》时，一改绒绣的传统手法，首次使用自行染色、配线、复线和劈线、拼线、接色、加色等技艺，使绒绣用线颜色从固定的几十种增加到近千种。

　　上世纪60年代，绒绣艺术欣赏品根据图稿自行染色及制作工艺有了较大突破，探索和实践了多人合作的大型作品，是绒绣艺术品成熟期。经过近半个世纪的实践，上海绒绣艺术欣赏品逐步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在形、神、色、光、工等诸方面都达到了较高水准。

　　加大投入保住文脉

　　在新川路、南市街口，有一座深深的宅院静静伫立。这个院子原称沈家大院，为沈树镛祖上所建。清咸丰九年（1859年）沈树镛中举，官至内阁中书，沈家大院改名“内史第”。内史第坐北朝南，三进院落，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官宦宅第，又是一座国内罕见的名人集聚的江南民宅。

　　就是这个江南民宅，走出了一大批文化名人——在内史第出生的名人有碑帖学家、书画鉴赏家、文物图书收藏家沈树镛，中国毛巾业先驱沈毓庆，新中国老一辈国家领导人黄炎培，中华人民共和国名誉主席宋庆龄及其弟、妹宋子文、宋美龄。在内史第出生或居住过的名人还有著名学者胡适、著名音乐教育家黄自、会计学家黄祖方、民主战士黄竞武（黄炎培次子）等人。

　　对内史第的修缮和维护工作一直在进行。今年夏天，修缮一新的江南名宅内史第、经过重新布展的黄炎培故居已向人们掀起它的盖头来。

　　从2007年开始，浦东新区政府不断加大投入，斥资7000多万元对优秀历史建筑进行全面普查和维护整修，这一投入可谓上海各区县之最。

　　保留浦东文脉，细节决定成败。巨大的投入之下，是为了不留下一丝一毫的遗憾。经过多年努力，张闻天故居、黄炎培故居、宋庆龄出生地（内史第）、杜宅等历史名人资源和陶家宅、吴家祠堂、仰贤堂、钦赐仰殿等优秀历史建筑被修旧如旧，获得了新的生命。

　　2010年岁末，喜讯再度从北京传来，住房和城乡建设部与国家文物局联合公布第五批99个中国历史文化名镇（村），浦东新区高桥镇榜上有名，如愿捧回了刻有“中国历史文化名镇”的青铜牌匾。至此，浦东已拥有两个国家级历史文化名镇，南有新场，北有高桥，两个千年古镇不仅是浦东历史的见证者，也将成为城市建设与保护的示范点。

　　让年轻人爱上非遗

　　浦东在非遗保护方面也取得了丰硕成果。2004年，浦东率先在全市尝试进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普查保护试点工作，数百名普查员走街串巷。自2006年起，新区全面开展普查、立项和建立名录的保护工程，至今已建立起较为完善的保护体系。

　　如何让非遗得到更好的传承？浦东提供的一种方案是，让更多年轻人爱上它。

　　朱德龙，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鸟哨的第四代传承人，从今年7月起在忙的一件事是，为芦潮港镇文化服务中心鸟哨培训班的学生上课。

　　鸟哨原为沿海农民捕鸟时诱鸟的吹奏技艺，也叫摹鸟笛技。朱德龙还记得小时候跟着父亲去滩涂捕鸟的情景，“竹哨子吹出各种鸟叫声，飞过的野鸟仿佛被召唤，一只接一只飞下来觅食。父亲便用事先布好的网，一网翻下来，那些飞鸟便束手就擒。”

　　吹吹哨子就能捕到野生鸟，朱德龙便缠住父亲学这门“口技”。15岁那年，朱德龙“满师”，他也能像父亲那样，用哨子召唤野鸟了。上世纪80年代，国家禁止捕鸟，朱德龙结束了近30年的捕鸟生涯。2009年，摹鸟笛技被列入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两年，朱德龙在电视台录制摹鸟笛技节目，在上海桃花节的开幕式上表演，还参加了浦东达人秀比赛。每年新区举办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交流表演中，朱德龙总要上台露一手。

　　惟妙惟肖的鸟哨技艺，同样吸引了镇文化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何不让老朱参加表演，让这一传统技艺得以传承？于是，不再捕鸟的朱德龙继续吹起了鸟哨，只是吹哨的地方，不再是滩涂，而是达人秀舞台、野生动物保护宣传活动现场。

　　就在老朱开班前的一个多月，洋泾港西岸、北洋泾路畔，一座坐落在花园里的二层小楼披红挂彩——洋泾绒绣保护传承基地（传习所）开张了，走过路过的行人，都可以进去看看洋泾绒绣的整个生产过程。

　　洋泾绒绣馆与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展示馆不同的是，它同时也是一个正在生产的绒绣厂。厂长包炎辉介绍，绒绣厂原厂址就在对岸，一座破败的工业厂房中的一层楼面——那时候，绒绣大师唐明敏和十几位姐妹们，就在那里绣出了《上海的明天更美好》、《上海景点》等大型作品，并为外交部、文化部绣制了《长城》、《江南水乡》、《姑苏园林》、《黄山雄姿》等多件高品位绒绣艺术品，作为国家礼品远涉重洋。

　　如今，整座新楼都给了绒绣馆，一楼陈列着经典绒绣作品，二楼有大师工作室和生产车间，过道中则陈列着创新绒绣作品。这里将集生产、销售、展示、培训为一体，力求把非遗保护与经济、社会、文化建设融合起来。2011年5月，上海绒绣正式公布列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绒绣大师唐明敏在2010年也被列入第二批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名单。

　　洋泾街道（社区）对在最好的地段给绒绣造一座新房一点不吝啬。街道负责人说，发展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唯一出路，非遗的价值不仅仅是展示，而是在时代发展中找回生命力，不断提供有价值的文化产品。

　　非遗保护成果斐然

　　多年来，浦东的非遗保护工作一直走在上海市各区县的前列，基本建立了国家、市、区三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体系，并制定落实了市级、区级代表性传承人的认定与保护措施，浦东已成为上海拥有三级非遗项目最多的区县。

　　2003年，南码头路街道组织编写社区史话《寻根》时，经一位普通居民提议，1933年曾在上海滩红极一时的海派魔术被拉回到人们视线。

　　这位居民叫揭志良，退休前从事传媒行业。在为《寻根》组稿时，他提出要“找回”海派魔术：“我家最早住在淮海路，读小学的时候看过海派魔术，那可真是洋气、壮观啊！”史料显示，海派魔术主要集中在南码头地区和黄埔、卢湾，是地道的老上海非遗。

　　令人惊讶的是，海派魔术的传承人张慧慧居然还住在南码头！退休后，张慧慧带着独子张小冲回到上海，落户南码头岸边的一处老工房里。更令人惊喜的是，张慧慧和张小冲没有放弃海派魔术，不仅保留了海派魔术创始人张慧冲当年的技艺，还把张慧冲当年用过的道具基本完好地保存在苏州故居。

　　《寻根》故事出炉，立刻引起了浦东有关部门注意，有关专家当即表示：这是难得的具有上海特色的非遗项目。经南码头路街道出资抢救，海派魔术入围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全国第五个文化遗产日，海派魔术在南码头市民中心进行了首场恢复演出，主演的正是张慧冲的外孙张小冲。

　　和海派魔术一样，翻开浦东的非遗名录，每一个项目的发掘过程都可谓艰难并充满着偶然，都有一段曲折动人的故事。2005年下半年，浦东文化部门做了一个领先一步的决定：在全市各区县中率先启动非遗普查。经过专业培训，几十位扎根于本乡本土的文化普查员上岗了。他们走街串巷，用手中的录音笔、录像机，发掘记录那些隐藏在民间的文化宝贝。

　　“那时的我，每一天都像在战斗。”一位普查员至今仍能清晰地记起那段岁月：很多老艺人都已风烛残年，必须与时间赛跑，以最快的速度抢救他们手中的绝技。非遗普查员姚琴芳是北蔡镇文广服务中心图书馆的一名普通馆员，她在非遗普查中致力于挖掘浦东说书，走街串巷搜集了大量资料和史料，并一一采访老艺人，成立了浦东说书保护和传承基地，是浦东一大批非遗普查员中的佼佼者。为了搜集那些已经散失的第一手资料，普查员们不辞辛苦地奔忙寻找。有人甚至在深夜追到老艺人的病床边，终于在他临终前，拿到了写在小学生练习本上的珍贵曲谱。

　　就这样，在一次次的回望和寻找之后，在千百次的资料查询和搜集考证之后，在各级文化部门持续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之后，浦东绘就了一幅值得骄傲的非遗完全地图：国家级、市级、区级非遗项目共37项，仅列入国家级非遗名录的就有7项，其中以“浦东”两字命名的有两项——浦东说书和浦东派琵琶演奏技艺，而各级非遗传承人共有55位！同时，浦东将命名表彰一批非遗传承基地，共建浦东非遗展示馆、新场锣鼓书馆、新场浦东派琵琶馆、新场江南丝竹馆、北蔡浦东说书馆、塘桥上海码头号子馆、洋径上海绒绣馆、高桥上海绒绣纪念馆等10余个非遗展示陈列馆舍，打造浦东非遗精粹传承展示的文化大空间。

　　此外，浦东还创作了一批非遗节目，宣传和展示了浦东非遗保护的丰硕成果。如参加全国群星奖的《桂花立规矩》就是采用了“浦东宣卷”的表演形式；塘桥街道的上海港码头号子新作混声合唱《城市印迹》近年来先后代表上海市赴德国、巴西参加国际民间文化艺术节交流演出；北蔡“哭嫁歌”的新作《三催轿》参加“上海之春”比赛并获优秀奖；“灶花”参加江浙沪“灶花画”比赛并获奖；同时复原并创作了一批大型海派魔术。

　　对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仍在继续。根据浦东新区的“十二五”规划，浦东将坚持“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加强管理”的文物工作方针，做到把文物保护纳入经济和社会发展规划，纳入城乡建设规划，纳入财政预算，纳入体制改革，纳入各级领导责任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