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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皮Ⅱ》票房奇迹的背后

时间:2012年07月06日来源:中国艺术报作者:

  文化解码

  人与妖的“跨界”之恋

  张慧瑜

  “跨界”恋情

  今年上半年,面对好莱坞接连不断的挤压与“轰炸”,国产电影几乎无力还击。近期魔幻3D大片《画皮Ⅱ》的上映带来了“意外”惊喜。2011年上映的《新倩女幽魂》《白蛇传说》《画壁》等魔幻大片纷纷遭遇市场与口碑的双重滑铁卢,这种大投资带来的“血本无归”的惨剧让2011年成为魔幻、武侠大片“无法说出的隐痛”。《画皮Ⅱ》的成功,估计会再次燃起“不差钱”的电影投资人继续冒险的勇气。

  如果说新世纪以来国产古装大片基本上沿着武侠片(《卧虎藏龙》《英雄》等)、功夫片(《霍元甲》《叶问》系列)、神怪片(《画皮》等)的顺序轮替,那么这几年以魔幻为代表的神怪片已成为大片的主导类型。其实,早在上世纪20年代中后期,中国电影迎来第一次商业片高潮的时期,武侠片和神怪片就成为交替流行的类型。当下依然被翻拍的《白蛇传》在1926-1927年被天一公司连续拍过三集,而诸如《西游记》《封神榜》等古典文学也成为神怪片的素材。这些带有中国古典/传统文化色彩的电影与其说是对封建专制文化的继承,不如说更是一种“传统文化的现代性转换”,正是这些借助电影这门新技艺重新讲述的武侠/神怪片,负载着个人、自由、爱情、忠诚等现代/启蒙的价值观。

  在中国电影史中,反复被多次拍摄的“木兰从军”故事与建构一种现代民族国家身份有关(表现带着女性面孔的“个人”对国家的认同),而诸如“白蛇传”、“梁祝”故事则是一种“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浪漫爱情悲剧,青年男女冲破封建枷锁追求真爱以及“有情人难成/终成眷属”的浪漫叙述是典型的现代/个人主义故事。这次由《画皮》系列所带动的魔幻神怪大片的再次“复出”,其最为突出的特点不是大投资制作的亦真亦假的幻境,也不是妖魔鬼怪、怪力乱神“重现人间”所带来的恐怖和惊悚,而是被大众文化屡试不爽的“死了都要爱”的永恒真爱的重述。

  不过,重述的不仅仅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至死不渝的恋情,或者“生死两茫茫”的“人鬼情未了”,更是一种“人”爱上了“妖”或“妖”爱上了“人”的跨界之恋。也就是说,“妖”尤其是“女妖”由“妖言惑众”的邪恶形象,变成了值得同情和认同的痴情女,就连“降妖师”也爱上了“害人精”。

  新的“除妖术”

  《画皮Ⅱ》的整体叙事比较流畅,没有国产大片经常出现的笑场,反而用真挚的爱情感动了观众。这种由恐怖片到爱情片的“换皮术”,其实从《画皮》就已开始。

  对于大陆观众来说,与《画皮》有关的最为直接的文化记忆就是上世纪80年代初期放映过的内地与香港的合拍片《画皮》。相比之下,2008年版的《画皮》则“与时俱进”为有些混乱的多角恋爱故事。不管是赵薇饰演的稳重、贤惠、识大体的妻子佩蓉,还是周迅扮演的楚楚可怜、心狠手辣的狐仙小唯,以及纠缠在两个定型化的女人之间的都尉王生,都被观众轻易地解读为中产阶级家庭如何战胜“小三”威胁的故事。如果说佩蓉多少带有《聊斋志异·画皮》中妻子的勇敢和坚强,那么“九霄美狐”小唯则由魅惑王生发展到逐渐爱上这个英武帅气的男人,不再是吃掉他的心,而变成了与佩蓉争夺他的爱。尽管影片结尾处王生依然选择佩蓉以捍卫中产阶级稳定的家庭理念,但也赋予了小唯牺牲自己成就这对夫妻的“大爱”精神。

  《画皮Ⅱ》基本上“复制”了第一部的情节逻辑,让周迅扮演的狐妖小唯最终“了悟”、成全赵薇扮演的靖公主与陈坤扮演的侍卫霍心之间的“真情”。与《画皮》相似,片中最吸引人的不是“铁三角”之间相对纠缠的情感论辩(对于男人来说,究竟是女人“皮”重要,还是“心”重要),而是2011年因穿越剧《宫》迅速走红的“银幕情人”冯绍峰、杨幂扮演的捉妖师与雀儿之间的“跨界”恋情。如果说捉妖师的工作就是“降妖除魔”,那么捉妖师与妖精本来是死对头,正如捉妖师的血就是雀儿的克星。不过,与一般的捉妖师拿着法器降妖不同,这个有点呆呆的捉妖师有一部先人留下来的可以“按图索骥”的《妖典》。面对雀儿这个《妖典》中不存在的“妖物”,捉妖师就像一个充满好奇的、渴望探究未知事物的科学家,其工作就是把天下所有“妖”进行分类和整理。

  于是,相比那些把“妖”打回原形或肉身消灭的除魔者,这里的捉妖师则通过“亲身”接触、爱恋来化“未知”为“已知”。虽然结尾处雀儿付出了“妖命”,却最终在《妖典》中获得了“一席之地”和文化的命名。可见,在这种“人妖恋”的背后隐含着一种新的“除妖术”,一种更加文明地对待“妖精”的新方法。

  当“妖精”不再是“妖精”

  这种人与妖的“跨界”在去年公映的电影《白蛇传说》中体现为法海的徒弟能忍被蝙蝠妖咬中之后逐渐变成了妖精。这种身份的僭越让“除妖者”能忍更加理解“妖精”的世界。就如同好莱坞大片《阿凡达》中,当美国伤残兵变身为“阿凡达”之后,才能“看见”那些被作为原始、愚昧的纳威人的“文明”。这种“人”与“妖”、人类与外星人之间的“跨界”并非特殊的文化现象,而是后冷战/全球化时代讲述身份处境的基本策略。

  就在中国上映魔幻大片之时,好莱坞却在流行新吸血鬼故事,如《暮光之城》系列。与邪恶的、给城市带来灾难和威胁的德古拉伯爵所代表的吸血鬼不同,这部校园青春电影中的吸血鬼不仅英俊、高贵,而且从不伤人,是与人类“和平共处”的好朋友。像“人妖恋”一样,人类与吸血鬼也可以成为恋人,甚至为了保持这种“永不变老”的爱情,女孩也心甘情愿变成不死的吸血鬼。这与其说是“女孩”的吸血鬼化,不如说是吸血鬼的“人性化”,是一种对吸血鬼这种异己力量的文明规训和收编。

  新世纪以来,间谍片也是全球流行的电影文化现象。其中,有一种新的谍战故事就是“爱上你的敌人”。如荷兰电影《黑皮书》(2006年)、中国的《色·戒》(2007年),都呈现了一种潜伏到敌方的女间谍在色诱敌人的过程中爱上对方的故事。这种暧昧的、危险的爱情抹杀了敌我之间的界限,这种超越性的“爱”成为化解旧有敌人的有效方式。这与捉妖师爱上妖精拥有相似的文化功能,就是把曾经截然对立的他者、敌人、威胁性的力量,转换为一种亲密的恋人关系,从而实现历史的想象性和解。

  不管是妖精、吸血鬼,还是间谍,这些都是伴随着人类进入现代社会而“发明”出来的他者。正因为这些异质形象的存在,人类才能获得一种科学、文明的主体位置。而当妖精不再是妖精的时候,“人”也将不再是原有状态的“人”。这种“人”、“妖”之间的“跨界”效应成为一种对新的文化身份的重建,与此同时,也是全球一体化时代抹平差异和区隔所带来的新的文化症候。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是谁”又成为新的问题和焦虑。


(编辑:孙育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