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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戏创作,要从脚底下掘出新鲜泥土

时间:2012年03月21日来源:中国艺术报作者:王新荣

  ◎ “一出小戏,可以盘活一个剧团,拯救一个剧种,甚至化育一方人民。”

  ◎ “小戏创作,不能成为地方政府或行业歌功颂德的宣传品。”

  ◎ “我们不是要拒绝歌颂,而是怎么歌颂。”

  ◎ “写戏永远不是叙说故事,而是刻画人物。作者要眼睛向下,戏剧的根儿在民间,不论大戏还是小戏,有真情实感才是根本!”

  “中国十几亿人口,真正能看到豪华版大戏的有多少人,但是能看小戏的人就海了去了。”在中国剧协举办的小戏小品研修班上,常年从事戏剧剧本创作的山东省滨州市剧协主席、一级编剧王新生一语点出小戏与生俱来的亲民性。

  小戏源自民间,遍及大江南北,语言声腔各有千秋,作为“文艺轻骑兵”,以其鲜活的人物形象、鲜明的时代气息、浓郁的地方特色和优美的唱腔旋律从不同侧面反映出社会的世态人情和生活漫卷,为广大观众、特别是基层观众所喜爱。

  如今,大戏创作思想日趋开放多元,政府投入越来越大,阵容也越发豪华,“但这些戏最终却下不去,即便是演出也只能停留在城市里,或者拿了奖干脆封箱了之。”王新生认为,这无异于给老百姓断炊,让艺术走进死胡同。

  小戏则有所不同。小戏在繁荣基层文化生活方面不仅不可或缺,而且大有可为。“一出小戏,可以盘活一个剧团,拯救一个剧种,甚至化育一方人民。”常年关注小戏小品作品培育、人才培养的中国剧协分党组成员、副秘书长周光说,如今,随着非遗保护理念日渐深入人心、以及各类小戏节的举办,地方小戏,这朵蕴含着丰富的古代文化讯息、老百姓喜闻乐见、号称中国戏曲“活化石”的艺术奇葩,又重新获得了喘息的机会,得以立于舞台。

  但就在小戏创作面临新的发展契机之时,一种不良的文艺创作倾向却日渐侵入小戏创作领域,结合本届小戏小品研修班的学员作品案例,众专家直言:小戏“歌德派”创作倾向应引起业界警惕。

  “小戏创作,不能成为地方政府或行业歌功颂德的宣传品,这样的创作者我把他们称为‘歌德派’。”王新生说,如今小戏的艺术功能日渐薄弱,一个主要原因在于要去配合党政宣传需要。地方剧团难以生存,为了获得经费支持不得不去配合。而地方政府也变得越来越狭隘,让小戏去歌功颂德、高台说教,远离了老百姓的日子,这样的作品老百姓怎么会喜欢?王新生一再强调,“不要去糟蹋老百姓!创作者应该清楚:艺术创作该为谁说话,说什么和怎么说。”

  就拿本次研修班学员提交的作品来说,有一部作品讲一位当交警的父亲,因为儿子闯红灯而严格执法的故事。剧中这位父亲,无论是在岗位上,还是在家里都是一副秉公执法、冷面无情的姿态,观众完全感受不到人与人之间的血肉亲情。“人物以及人物之间的关系太过虚假,没有生活感。编剧不能只为追求喜剧效果而异想天开,得让观众相信就是身边的人、身边的事,而不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原解放军艺术学院戏剧系主任冯继唐说,“当不真实的东西到来的时候,我们须有所察觉。”艺术创作,要热爱脚下的那片土地,就从自己的脚底下挖,掘出新鲜的泥土来。“要按照生活逻辑揣摩、设计人物。”还有一部塑造了一个百姓心中的“好村官”形象的作品。结合作品创作,原总政话剧团编导李文启指出了编剧在选题阶段经常会遇到的一个难题:如何处理好歌颂与揭露的关系。“人间自有真情在,世上还是好人多。我们不是要拒绝歌颂,而是怎么歌颂。”李文启说,歌颂不能顾此失彼,为了歌颂这个而贬低那个,脱离生活状态、人为拔高。作品须接地气、三贴近,写出人人心中皆有、人人笔下皆无的人物和故事。唯有这样,作品才有可信度和艺术感染力。

  其实,在众位专家们看来,小戏创作的“歌德派”倾向只是目前小戏生存之难的冰山一角。“小戏排演成本高,文武场,演员至少得20人。拍戏,一天三五十块钱;打工,一天百八十块,大家宁可出去打工也不给你演。如今县级剧团是有演员但没有专业编剧,农村是有本子却没人演。”基层编剧、江苏省新沂市棋盘镇文化站站长杨铁鸣直言基层小戏创作遭遇的尴尬状况。“上世纪90年代初,在赣南19个剧团中,一共拥有70多个专业编剧。而迄今为止,在岗在职的专业编剧只有两人,县级剧团都没有编剧。最近3到5年,县级剧团演出的小戏剧本基本靠退休和业余作者承担,小戏创作成为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来自江西省于都县采茶剧团的编剧陈荣驹说。在他看来,长期以来不注重培育小戏拓展市场的经纪人也是造成小戏低迷的一个重要原因。当前,艺术作品从创作开始就要有市场意识,多演出是一切舞台艺术作品保持艺术生命力的关键。运用经纪人机制,培育和拓展节目演出市场非常重要。但在赣南,迄今为止,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专门从事市场拓展的经纪人,其他基层地方也大抵如此。

  “小戏虽小,五脏俱全。一出小戏,向观众展示的往往是最精彩的那一刻,从剧本的角度说,那是编剧经过长时间深思熟虑后的思想和艺术的精华;从演员的角度说,那是多少个台下十年功之后的几十分钟。正因为小戏的篇幅小,它的要求往往更高,容不得半点粗制滥造。大戏的母体是小戏,不能忘了她娘。”王新生说,因此,繁荣小戏创作,这里有个眼睛朝上还是眼睛向下的问题。“歌德派”只盯着庙堂,却忘记了戏剧的平民性,这同时也助长了年轻编剧的浮躁情绪。

  王新生认为,小戏创作,对于年轻编剧来说,是创作大戏的一个很好的入门手段,只有掌握了小戏的创作规律,才能在大戏创作中游刃有余。而让人遗憾的是,在许多人眼里,小戏是“小儿科”,“人微言轻”,产生不了轰动效应,以至于名编剧不愿写,名导演不愿排,名演员不愿演,写总结、评职称时小戏的创作都算不上“过硬”的成果。因此,戏剧的整个创作过程不同程度地存在着求大、求洋的趋势,为获奖而搞戏,为迎合某个人、某件事而搞戏,甚至为政绩而搞戏。就这样,许多年轻编剧“跳过锅台直接上炕”,这往往很难成功。王新生拿他新近创作的《沂蒙女人》为例说,到沂蒙实地采风时,他发现一个门板他和导演两个男人才勉强抬动,而在那个炮火纷飞的年代,沂蒙女人送我军伤员时,抬着门板,而且是小脚走山路,这种艰难可以想象。“为了养战士们的孩子,沂蒙女人给自己的孩子断奶,喂煎饼吃,结果孩子不幸夭折。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战士们临走的时候拉着一个老太太哭着喊娘,说胜利了进了城,一定把娘接到城里去,让娘过最好的日子。后来,这老太太活了一百一十几岁,她一直在等着,娘牵挂孩子,孩子却把娘给忘了。”说到这里,王新生几次哽咽。在这种冲动下,王新生以诗化的语言刻画了3个栩栩如生的沂蒙女人的形象,以有别于过去红色题材的创作套路——重在写故事。

  王新生说,“写戏永远不是叙说故事,而是刻画人物。作者要眼睛向下,戏剧的根儿在民间,不论大戏还是小戏,有真情实感才是根本!”


(编辑: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