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游戏者”之姿,品现实之味
——电影《胜券在握》观后
栏目:品味
作者:陈晓红  来源:中国艺术报

电影《胜券在握》剧照

  《胜券在握》是由刘循子墨执导,邓超、邓家佳等主演的电影,讲述的是互联网公司的中年“老员工”白胜突遭公司裁员,为捍卫自身权益,他与人联手设置“骗局”,最终讨回公道的故事。这部影片用《扬名立万》的班底制作而成,上映后引起热议。

 

  荒诞的暗喻与现实的思考

  近两年,打工者题材电影接连涌现,从2023年底跨年上映的《年会不能停!》到2024年暑期档的《逆行人生》等,都属于这类题材的影片。其中,由董润年执导的《年会不能停!》具有出色的叙事功底,通过暗喻、讽刺等手法提升了国产荒诞喜剧片的意蕴,显示出导演触碰现实的影像建构力和表现力;《逆行人生》的导演徐峥一向善于运用幽默元素来化解现实冲突,但其执导的这部影片在反思社会现象等问题上,比之其监制、主演的电影《我不是药神》略弱。

  《胜券在握》的情节同样围绕职场困境展开,影片的荒诞意味也比较明显,从影片中阴差阳错和意外事件的不时发生,到人物性格及遭际的匪夷所思,种种的离奇古怪扑面而来。影片的情节走向不只是揭示职场人的窘迫是否真实,而是试图展示、探讨现代社会的通病和弱点,如白胜等为公司辛苦付出十多年,却因高层的决策和利益考量而被轻易抛弃;不良公司对员工的恶意欺骗等。

  值得一提的是,该片运用暗喻手法,把枯燥无味的、表面上看平静无波澜的职场问题用若隐若现的方式暴露出来,如对“泡泡工厂”的情节设置,是一个与“冰冷职场”的比照。再如对董事会权力争斗的隐喻,影片中召开董事会时,过于空旷的会议室场景布置,暗示着董事会权力争斗的错综复杂,其中长桌的设置借鉴了名画的构图,暗黑幽默基调和邓超有些跳脱的表演也使得这样的讽喻更为明显。

  需要指出的是,《胜券在握》有意无意地运用了荒诞电影的叙事方式和创作模式。类似这样的电影,还有宁浩导演的《疯狂的石头》(2006年)、姜文导演的《一步之遥》(2014年)、周申和刘露导演的《驴得水》(2016年)、徐啸力导演的《荒城记》(2017年)、胡波导演的《大象席地而坐》(2018年)、饶晓志导演的《无名之辈》(2018年)、孔大山导演的《宇宙探索编辑部》(2023年)等。荒诞电影作为一种独特的电影类型,运用错位、夸张的情节来展现现实社会的异化,具有某种超越现实的艺术价值。通常意义上讲,荒诞电影一般给人以出人意料的特殊体验,为观众提供一些洞察和启示。德国电影学者克拉考尔在其著作中对荒诞电影有所阐述,认为这样的电影能够反映一个民族的精神以及社会的潜意识。如德国表现主义电影《卡里加里博士》,其荒诞离奇的故事背后,实则是当时德国社会心理的一种曲折表达,电影让观众在荒诞的情节中感受到现实的影子,从而引发对社会现实的思考。

  《胜券在握》从现代职场中年人的困境入手,展示了现实的困窘,也在不经意间切入职场打工人的纠结情绪中。影片在对白胜的种种遭际的展示上没有停留于表面的悲情和抗争,而是以一种带有戏谑的方式展示出其经历背后的荒诞不经,这样的处理能够引发观众对于职场权力滥用的深层思考。

 

  类型融合的复合效应

  执导《胜券在握》以前,刘循子墨参演或拍摄过网络短剧《万万没想到》以及《报告老板!》系列作品,这些短剧因融合社会热点进行调侃的剧情模式而“出圈”,得到部分青年观众的拥趸。曾在2021年取得9亿多元票房的电影《扬名立万》,是刘循子墨以大银幕呈现的作品,这部电影采用“暴风雪山庄模式”,将悬疑与喜剧元素,还有游戏、“剧本杀”以及“元电影”等多种类型元素叠加运用,由于这些元素的拼贴、混搭,导致电影风格前后不够连贯、主题表达相对隐晦。相比之下,《胜券在握》的完成度更高,增加了谍战片、黑帮片的叙事元素,“局中局”“骗中骗”等情节设计较为紧凑,铺展过渡也比较自然,没有出现类似《扬名立万》中多次强行反转的情况,而且在采用杂糅喜剧和正剧元素方面,也较《扬名立万》更进一步。全片以喜剧手法展现职场的荒诞和人物的困窘,又以正剧的方式呈现人物的情感演进和成熟成长,在主旨表达上有一定深度,也容易让观众产生一种悲喜交叠的别样感受。

 

  “游戏者”姿态的探索意义

  有美术专业功底的刘循子墨擅长运用“致敬”“解构”等手法来叙事,其所执导的影片中充满各种搞笑的情节、“解构”的笑点、幽默的对白,还常用一些细小情节来展现人物的性格和情感。 “影中影”与“致敬”元素等在《扬名立万》中多次运用;《胜券在握》在“泡泡工厂”的庆功宴场景,也“致敬”了周星驰的影片《喜剧之王》,还有对徐昂执导的电影《十二公民》(改编自美国影片《十二怒汉》)某些场景的模仿,均能引发观众共鸣和影迷的会心一笑。

  如果说荒诞喜剧的包裹是《胜券在握》叙事的一种外在图示,那么其戏谑风格则是一种向内的精神印证。创作者的这种“游戏者”姿态仿佛以一种一体两面、相互冲突又相互支撑的方式表现:一是对电影的热情迷恋;二是对作为现实个体的温情关怀。如影片在创作中注入诸多笑料,又在喜剧风格中努力构建一种现代社会竞争压力下普通员工内心躁动、挣扎不安的状态,某种程度上表现出创作者对现代职场、对“智能时代”带来的某些复杂人性的关切。

  《胜券在握》形式上荒诞意味杂糅,这不仅是对社会情绪的一种影像反馈,也是在“时代特征的展现”和“个人气质的表达”间作出的选择与权衡,其将职场故事转化荒诞喜剧的叙事方式具有探索意义。

  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影视研究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