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康有为《论书绝句》 (其八)云:“铦利森森耀戟鋋,始兴碑法变钟传。率更后出书名擅,谁识先师贝义渊。 ”康有为所提到的“贝义渊”乃吴兴(今浙江湖州)人,具体生卒年、生平事迹不详。
作为南朝梁书法家,贝义渊主要活跃于梁武帝时期(502年—549年) 。他于南朝梁普通三年(522年)所书的《故侍中司徒骠骑将军梁始兴忠武王之碑》 ,简称《始兴王碑》 。该碑现存于南京市老北门外东花林村,为南朝梁东海人徐勉撰文、丹阳房贤明刻字,碑文为楷书。 《金石萃编》载:“碑高一丈四尺五寸,宽六尺二寸,字共三十六行,满行八十八字,碑字剥泐已甚,可辨者公三分之一。 ”作为南朝丰碑大碣的典型,原碑有约三千字(清方若《校碑随笔》谓全文“二千八百四十许字” ) ,早期拓本存二千五百余字,现仅存三分之一。今拓本为故宫博物院藏,纵331厘米,横130厘米。此碑曾著录于清洪颐煊《平津读碑记》 、陆增祥《八琼室金石补正》及近代罗振玉《雪堂金石文字跋尾》 。
历经1500多年风吹雨打,碑文虽已残损过半,但仍然是南朝神道石刻中保存最完好的。前人对《始兴王碑》的研究较少,但普遍认为《始兴王碑》是中国书法艺术从隶书变化到楷书的标志之作。清王昶《金石萃编》 、莫友芝《金石笔识》 、方若《校碑随笔》以及当代学者杨震方《碑帖叙录》 、张彦生《善本碑帖录》等对此碑亦有收录和考辨。对此碑进行最早评论的当属清梁巘,他在《古今法帖论》中称:“ 《始兴王》碑额数字,梁代人书,稳适谨严、遒劲腴润,兼欧、虞、颜三家之长。 ”至清末,康有为对此碑非常推崇,不只是作诗赞誉,还在《广艺舟双楫》中把此碑列为“精品上” ,并多处提及:
南碑所传绝少,然《始兴王碑》戈戟森然,出锋布势,为率更所出,何尝与《张猛龙》 《杨大眼》笔法有异哉?故书可分派,南北不能分派。
贝义渊书《始兴王碑》 ,长枪大戟,实启率更;其碑千余字,完好者三分之二,尤为异宝。
薛稷之《石淙序》 ,其瘦硬亦出于《吊比干文》 ;其出锋纵笔,则亦出于贝义渊。
今著正书各成一体者,列为十家,著所书碑述于后……贝义渊《始兴王碑》 ;十家体皆迥异……峻整莫若贝义渊。
朱义章、贝义渊、萧显庆、释仙皆用方笔……十家各成流派……贝义渊之派为欧阳询。
《始兴忠武王碑》 ,与《刁遵》同体,茂密出元常。而致用和美,几与今吴兴书无异。而笔法精绝,如有妙理。北朝碑实少此种。
《始兴王碑》 ,意象雄强,其源亦出卫氏,若结体峻密,行笔英锐,直与率更《皇甫君碑》无二,乃知率更专学此碑。
之后,康有为的学生梁启超也对此碑有过赞誉:“南派代表,当推此碑。 ”当代书家胡小石晚年喜临此碑,并由此上溯魏晋笔法,卓有成效,他在《书艺略论》中对《始兴王碑》评价道:“丰碑巨制,有乌衣子弟风度,实南书之矩镬。 ”
通过康有为及他人对《始兴王碑》的评价,可以得到这样三点认识:一是此碑是南朝少见的丰碑大碣,且书法艺术颇有成就,可谓弥足珍贵;其结体平正工稳且峻密、体势开张又自然舒展,用笔变化多端、出锋纵笔,笔势精严遒劲、戈戟森然,气势浑厚大方、舒和雍容。二是唐张怀瓘《书断》称欧阳询的楷书“笔力险劲……峻于古人,犹龙蛇战斗之象,云雾轻宠之势,风旋雷激,操举若神” ,而欧阳询的书风形成和《始兴王碑》的影响有一定的联系。三是可知南北派书法只是风格不同,并非相互对立、强分优劣,可以相互借鉴和融合、相互促进和提高。由于南北朝时不同的政策,当时的南朝认为立碑铭刻是不合正统之事,南朝宋裴松之上表“俗敝伪兴,华烦已久,不加禁裁,其敝无已” ,故晋代司马氏初期禁止立碑,这种禁令一直到南朝齐也未解除。而北朝由于社会动乱而没有禁碑令,所以有很多碑刻。试想,如果南朝没有禁碑之令,哪知其碑刻书迹不会比北朝兴盛呢?
关于贝义渊的生平事迹,史书记载较少,他还书有《散骑常侍司空安成康王萧秀碑》 (清《佩文斋书画谱》卷二十四引《江宁府志》 ) 。但从《始兴王碑》来看,贝义渊绝对是当时的写碑名手,他凭《始兴王碑》 ,也仅凭此碑显名于后世,这在中国书法史上并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