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坚:我写作通俗文艺的经过和体验
http://www.cflac.org.cn   2006-10-12   作者:  来源:中国文联网
 

  我自抗战爆发后参加游击队。以后游击队垮台,又到东北军万毅部下当兵。后来在部队里办油印报,在编报时学习写些短小的莲花落,快板,相声,双簧之类的东西,这些形式都是向当时部队里群众学来的。那时候只是作宣传,并不想这算不算文艺的问题。在那种情况下,不会打仗的也要打仗,不会写东西的也要写东西。我也刻钢板也画漫画,甚至也写歌曲,群众需要什么就硬写什么。很多时候蜡板剩几行空白,就临时照地盘诌几句顺口溜填上,我自称为“补丁诗”。但因为是常常和群众一块创作,写的东西群众还能接受。我记得还写过一篇比较长的章回小说,是写几个人在事变爆发后访师救国的西游记式故事。每天遇上部队发生什么问题,就针对着问题临时写一节,也很有些群众愿看,还有的向我们提供材料叫我们编进小说去。这时期开始和群众有联系,但接近群众还是不够,对自己的无产阶级意识估计过高,还有很大的盲目性。

  整风以后,认识到自己思想上小资产阶级尾巴的严重,决心调到农会作农民工作。一九四三年作了两三个村的工作,都没敲开,闹得头昏眼花,幸而还有整风的劲头。还是虚心学习。一九四四年又作了整整一年乡村的工作,这时查减运动轰轰烈烈搞起来了,看见毛主席《湖南农运考察报告》传到农村干部群众中去的热烈情形,听到各式各样群众的诉苦,看到封建势力的种种丑态,自已的心情也随着群众兴奋和恨怒。这两年多什么东西也没写,只写了一个补充反省自传,但是以后写作的材料,实在都还是这几年中开始积蓄的。

  抗战胜利后,因为广大新解放区的迫切需要,才开始写一个通俗课本《翻身道理》,群众对这个课本反映很好,马上就再版了。因此刺激我又写了《翻身民歌》,这部民歌是用旧的形式,有的群众很相信它是真的群众作品。于是我接着又写了《说唱朱富胜翻身》(鼓词)和《地覆天翻记》(章回小说)。写了这四本以后,又向纵的方向发展,写了课本《生产发家》、《万事不求神》和《劳动神圣》,增补了《民歌百首》,最近还写了个鼓词《老会长》。我写这些东西,都是一边做着群众工作,一边抓时间写的,我很喜欢在这样环境中写东西,当然写出的东西很粗糙。

  回想起来,谈不到什么经验,但对我这样爱好文艺而缺乏各方央锻炼的同志,还可以介绍几点简单的体会。

  第一、群众工作和写作是否矛盾?我觉得不矛盾,而且有联系。如果不作群众工作,我就写不出东西来。到群众中去是不是要忘掉写作呢?我觉得忘掉一个时期对写作也只有好处。因为毛主席告诉我们要长期地无条件的全身心的到群众斗争中去,初学群众工作和写作的人,想二者兼顾,很容易半心半意,弄得两头落空。其实爱好文艺的人,不管怎样专心于群众工作,许多材料自然而然会留下深刻印象,不会漏掉的,将来回忆,自己亲身经历的事件,还可以比旁观或调查来的更深刻更真实更完整。而且即使具体材料忘记了,也绝不是浪费时间,因为经过较长期的实际斗争,会有许多无形的收获,如思想的改造,和群众的感情联系,对群众日常生活熟悉,这些对于任何一个学习写作的同志,都是必不可缺的。

  其次,抱着宣传群众的目的,能不能写文艺作品?我认为是能的,甚至是必需的。我作的是群众工作,所以我写东西总是先要向群众宣传点什么,然后才动手写。往往在群众斗争最紧张,出现问题最多的时候,越想写东西,越闲着倒不一定产生作品。越个人主义邪气上升的时候,灵感就一点也没有了,当成名思想或急于求功思想偷袭过来的时候,小资产阶级的“灵感”还会乘机而入。所以我觉得学习政策指示,加强群众观念,明确认识主题,可以说是创作最好的准备。

  第三、掌握政策问题,这是很复杂的问题,我们在实际工作中还时常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创造艺术典型当然问题更多。我们群众工作平时业务就是经常研究政策,我写东西时还常常拿十分之六的力量来考虑政策,但结果还是常有毛病。《地覆天翻记》里就有我原则问题,现在修改过了,还不能说没错。符合政策也就是创作的真实性问题,拿出不真实的东西来就要骗了群众,所以必须从正反各方面一再检查自己的作品,才是对人民负责的态度。有的同志说:“政策方面我们没问题是一致的”,这很可能是把这一个问题简单化了。

  第四、学习群众语言问题。什么是群众语言?群众为要说出自己的思想,讲出的话句句都是群众语言,并不是仅仅他讲的话里面某几个特殊的语汇叫作群众语言。如果单从几个名词上追求,必然使群众语言变成形式的,片断的,括弧里面的点缀品,结果还是小资产阶级趣味。群众语言是群众思想的表现形式,是从劳动和斗争中生出来的。群众语言的朴素,生动,尖锐,明确,都可以在群众的劳动和斗争生活中找其根源。所以必须了解群众的情感,才能把握群众语言的本质。我们必须想像当时环境,设身处地的力求再现群众的思想情绪,然后再找恰切的语句去表现他。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有时候还能自己创造新的语汇,丰富群众的语言。

  以上是几个简单的体会,由于我不是专门搞文艺工作的,观点可能有很多片面的地方,但从我这方面看到的这些问题,也或者对一般同志们不是一点没有用处吧!(七月三十日《进步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