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人大代表曾静萍——梨园戏让我魂牵梦绕
http://www.cflac.org.cn     2011-03-09     作者:张薇     来源:中国艺术报

    曾静萍,福建省梨园戏实验剧团团长。这位梨园戏的代表人物,作为全国人大代表近日来京。她的提案从泉州经济到闽南文化保护,从发展低碳文化到少儿课外活动,可谓话题丰富,但归根结底,这些思考的基点却又脱不开梨园戏发展的支点,脱不开她因梨园戏而产生的对更多文化发展问题的关注。

    记者:作为人大代表,您这次带来的提案内容很丰富,但似乎并没有针对梨园戏传承与发展本身提出的专项提案,作为梨园戏的代表人物,您对于这个问题的思考怎么体现?

    曾静萍:对于梨园戏发展问题的思考我从来没有停止过,事实上,我的很多其他思考都是由它生发的。我今年的提案和去年的关于文化产业人才培养的提案中,着重提出提高文化艺术人才、尤其是传统艺术人才培养经费的议题。

    这些年,我普遍了解了各省戏曲同行的平均收入情况。得到的结论很让人遗憾。这些从事传统艺术保护与传承的人,待遇明显跟不上社会同等级别的其他行业,甚至同属于艺术行业的其他艺术门类从业者。这让我非常忧虑。传统艺术人才的成才,需要倾注大量人力、物力和精力从小进行培养,而且要经过一个漫长的成长周期。但是当他们成才之后,却发现自己在这个行业中能够得到的待遇远远不如其他行业,那么很自然会受到冲击,重新思考自己的职业定位。这种损失是双方面的,无论对艺术还是对个人。时代不同了,现在我们的经济快速发展,全民生活水平都有了大幅的提高,在这样的现实情况下,如果我们的传统艺术从业者的经济收入,还停留在怎么能养活自己或者怎么能比较宽裕地生活的水平,那么我们又何谈让他们全心投入艺术发展与传承?尽可能创造条件,让那些正在从事和即将从事传统艺术的人才,能够获得相对平等的经济待遇,甚至较好的生活条件,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这样才能保障我们传统艺术的发展。举例来说,很多非遗代表剧种的剧团都是差额拨款单位,国家应当对这些从事非遗传承的人才给予一定公益性的工资补贴。依照目前戏曲艺术的市场发展现状,让这些单位自己承担所有的社保、“三金”等支出,经济压力实在太大,不仅会让这些剧种没有艺术生产与承传的经费,甚至影响从业者正常的生计。钱要用在人身上,这是我一直坚持的观点。如果我们不能保障从事传统艺术的人的现实生存条件,那么我们凭什么留住他们?更别提让那些原本在现有教育状况下很少有机会熟悉传统艺术的年轻人主动去选择这个行业。我们不能让年轻人拿理想当饭吃。

    记者:谈到人才培养的经费投入,据我所知,这是福建省梨园戏实验剧团这些年最重要的经济支出之一。作为团长,您为此做出了很大的努力,也收到了很好的成效,团里这些年培养的一些青年演员在全国性及福建省各类会演和比赛中先后获奖。

    曾静萍:一个剧种没有后继就没有后劲。说起这一点,我得感谢2003年当时的福建省代省长卢展工到我们团里考察工作。当时我召集了整个团从老到小的几辈人同台演出,我们破旧的团舍和整个团的演出现状,让他很震动。他没想到在这么破旧的环境里,有这么一群人在执着坚守着梨园戏,有这么积极昂扬的精神面貌。于是他拨了100万元,分为5年给我们,每年20万元。当时对我们来说,20万元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从那一年,我开始有规模地为梨园戏培养青年人才。招生起初非常困难,没有人肯来报名。我分了好几个组,花钱去招生,比如给贫穷的孩子路费来考试。这5年来,每年我都会把这笔钱的主要部分用在招生上。这笔钱带给了我启动的力量,之后我们不断获得了市里和各方面的支持,包括团里自己从演出中节流一些经费,补贴教育。5年我们一共带出来两批孩子,60多个人。目前第一批已经毕业,而且经过几年的舞台历练,很多都成为常规演出的栋梁,而另一批今年也即将毕业,其中有几个苗子特别优秀。我想有这两批孩子在,梨园戏之后20年内的传承基本就没问题了。而且将来一定会有几个比我优秀的孩子涌现出来。

    记者:梨园戏是一个具有800多年历史的古老剧种,至今仍保持着很多宋元南戏时期的演出规制,在艺术上要求是很严苛的,这些孩子们首先要学5年才能毕业,然后还要经过更长的舞台磨练才能成才,对于年轻人来说,这是一个很难坚持的过程。

    曾静萍:我们采取艺校委培的方式,文化课在学校上,专业课由团里带。每次往返学校,我们都会派专车接送,几年如一日。为了让年轻人得到专业的教育和良好的引导,我们聘请退休的梨园戏老艺人辅导业务教学;积极选送艺术人才到全国知名的高等艺术院校深造,同时,尽可能提供实践机会,选送剧团演职员参与各类比赛,甚至带他们出国,让他们看看这门艺术在外面的影响。这些年不管多困难,我们都不会苦了教师和孩子。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能有一丝松懈,因为梨园戏的典雅,容不得一丝瑕疵,它是一个让你必须认真的剧种。

    记者:正如您所说,梨园戏的典雅、纯净,容不得一丝瑕疵,然而现在的戏曲发展环境存在很多浮躁,这不仅为剧种的人才培养,也为剧种的创新带来困难。但是您这些年的创作尝试却能保持很高的艺术质量,其中《董生与李氏》《节妇吟》等都成为梨园戏新作中的代表剧目,怎么把握其中的尺度?

    曾静萍:现在我们传统戏曲的发展有一种趋势,就是剧种意识越来越模糊。其实很多剧种都有自己很宝贵的艺术养分,就在我们的身边,但有很多青年演员却并不知道,对剧种的学习往往是无目标无概念的,不同的剧种就是在这种没有针对性的学习中同化了。在这个问题上我是清醒的,还要感谢我们福建这些从事戏曲艺术的专家老师们始终关注、关心、要求、影响着我,使我的剧种意识时刻警醒着。有了清晰的剧种意识,在创作上就能够更准确地把握传承与创新的尺度。最近这7、8年来,在团里我要求所有具有二级职称以上的演员,每年必须完成一到两个传统折子戏的承传,也就是说你每年必须学一到两个你没学过的传统折子戏。通过这几年的坚持,我发现,这条路是对的。这样慢慢下来,对于传统剧目的整理就会形成一种规模;而从另一方面,也启迪了一些演员反思自己浮躁的心态,包括我自己,保证了我们每年有一段时间可以静下心来,因为学传统折子戏必须要踏实,没有很淡定的心境完成不了。有了这种心境之后,再进行新的创作,就可以找到一种来自剧种的支点。我们创作一部新戏,是演给现在的观众看的,观众需要从舞台上找到符合自己现在审美心理的东西,要求传统戏曲也要有时代感,这就要求我们必须吸收新的东西。比方说,怎么把话剧的体验表演融入戏曲的程式表演,怎么在身段上吸收舞蹈的韵味,怎么巧妙地在唱腔中运用流行音乐的气声,怎么融合其他剧种的优长……这些都是必须糅进你本剧种的表演中的,但是不露痕迹的。而要想不露痕迹,化进自己的剧种,首先要大量、深入地学习自己的剧种,并在这个过程中找这个剧种的支点,时刻保持清醒的剧种意识。其实,从我个人来讲,我的先天条件并不好,从身高到声音都不算优秀。但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清楚知道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我是科班出身的演员,身上有着几十出的传统戏,什么行当的戏我都学过,所以我无论再怎么变,都可以万变不离其宗,而通过对其他艺术的学习和捕捉,把自己在生活中的点滴积累运用到创作和表演中,就能在表演中更好地尽情发挥所长,运用技术技巧掩盖短处。

    记者:其实您对您自己的评价,也是一个剧种传承与发展的缩影,一个剧种的发展就像一个演员的发展一样,在自我发现中自知之明,然后学各家所长,发挥自身优势。如果说把这个从学习到传承到发展的过程看做一个剧种的生命链条,那么在这个链条之上,您觉得还有哪一环是需要特别关注的?

    曾静萍:就是“走出去”。中国的传统戏曲需要传播。这些年我一直在为此努力,但却缺乏这方面的人能够帮助我,帮我把梨园戏推向国际。我几次去国外演出,包括和国外的实验戏剧合作,只是我身上的一点点东西,其实都是梨园戏很朴实的东西,但却辐射出很强大的力度,若不是身临其境是无法感受到的。2003年到2006年,我曾经和一位新加坡的导演合作实验戏剧。他召集了全世界40多个国家的传统艺术家到新加坡成立工作坊,最后从中挑选了几位演员,其中一个就是我。我们在德国进行了为期40天的排练,完成了一个剧目叫做《环球与灵魂》。四年中,我们在世界各地巡回演出,每次登台我的片段都是最受欢迎的。从那以后,我就越发深刻地感到,原来,是我们没有“走出去”,并不是我们没有价值。我们需要“走出去”,但是这种“走出去”,不能再满足于片段式的,而应该是整体的,一个剧种完整的艺术形象,背后所透出的完整的中国传统文化的轮廓,带给国际世界的冲击,绝对可以超越我们一年增长多少个GDP带来的震撼。经济当然是要大力发展,但文化对人内心的冲击和影响,在人的意识中留下的烙印,是仅靠经济发展本身无法达到的。而对一个剧种的发展来说,如果一个剧种的文化和它背后所代表的传统文化,能够得到更广泛的传播,那么这个剧种的发展也就不会再局限于自身,而是上升到更高的文化发展的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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