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山谷论(外五首)
栏目:笔荟
作者:师力斌  来源:中国艺术报

  每天清晨

  悬崖在朝阳中升起

  那丛楼群大概十公里远

  像上天的积木

  又像雄伟的雪山发光的顶部

  疑似故乡的山峦

  完全没有攀登的冲动

  这些高耸的房地产

  将我们小区紧紧包围

  四周都在20层以上

  谷中停满疲惫的小车

  有几棵国槐,没有小溪

  山中充满电梯,冰箱和电视机

  水龙头是铁或者钢

  蜜的外面包裹着玻璃

  还有密集的线路纠缠不清

  繁忙的信号通往全球

  画眉在一楼老梁家的笼子里

  鸢尾花依靠物业

  有一位居民的美声

  像地地道道的噪音

  而那时,山林的嗓音沙哑

  松涛之声来自头顶的航班

 

  女神节奇思:小王子

  从君子兰碧翠的掌中跳出

  杏花脸庞绯红,运河气息清新

  呼吸沉稳的胡同里住着玉兰皇后

  你为何要来凡间

 

  清凉的井边有一个年轻的母亲

  繁华的立交桥上有一个年轻的母亲

  我在世上多么依赖你的眺望

 

  你为何目凝春水

 

  你的肩头就有樱桃,和四月的丁香

  你蟠桃的梦想就挂在腰间

  粉红的小手无法无天

 

  你为何硕果累累

 

  推开停车场。推开街道和楼群

  你将君子兰紧紧揽在怀中

  像一枚活蹦乱跳的伤感草莓

 

  惊蛰笔动

  它的芽就是轮子,开始轻轻转动

  对种子的抚摸,就是对

  记忆的抚摸

 

  它的枝叶荣了又枯,枯了又荣

  只要山河还是山河,祖宗

  还是管束我们的祖宗

 

  它的根饱含发动机。墨水就是河水

  一切冰冻,凌汛,都会逾越

  它的痛苦就是美艳的情人

 

  该说到它心中蛰伏的颜色,蝴蝶,还有苍鹰

  都是我压抑不住的梦境

  就像春雨重新洗刷这座城池

 

  三十年后再读大解诗

  一种飞跃式的观花

  获得的喜悦是春风烂漫的

  那五匹骏马在身旁即可

  没有羁绊

 

  处处都是道路,高楼起身

  屏障避让,人与自然间

  有无数条直通的街道

  比平原还宽广

 

  这正是灵感迈出时的步伐

  匀速,年轻,永不衰老

  城市不在话下

  星光熠熠生辉

 

  庞杂论

  周末失眠,大意失荆州

  本来有能力返还投资的

  想起年少贪睡如重兵驻扎,群山伏地

  肉身沉到黑暗的深渊中,便成为

  舒服的石头

  青春是多么洒脱的一支兵

 

  还需要加码修炼,见识

  传说中骇人的风暴如何折磨山体

  如何派马队的铁蹄踩踏田野的自信心

  抖音扰乱阵容

 

  你想扫地,打水,在山中

  为一座安静的寺庙服务

  你想废弃科技进步法,走下高铁

  御风而行,向着幻想的地平线

  不断走去

 

  你竭力控制内心的诸侯,人到中年

  都惹不起,昨天丢掉的心头肉

  今日找上门来的外交麻烦

  形而下的未来比剐蹭还切近

  声声急刹车在额头的皱纹里奋力交战

 

  专注于杏花

  一树洁白

  玉立于小区的枯枝丛中

  该是怎样神奇的想象力

  嶙峋的树干才能

  绽放如此惊艳的形色

 

  怎么看都完美

  尤其衬着远方的导弹

  每一朵都光滑,翩跹,圆润

  呈现云恋爱时的风华

  以及宇宙全部的青春

 

  尘世可以藐视

  浪漫的细节纤毫毕现

  一切渴望过的美

  都集中在上午10点

  无战事的通州大方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