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
栏目:笔荟
作者:徐贵祥  来源:中国艺术报

  2014年7月下旬,中宣部组织了一支特殊的队伍,到内蒙古自治区兴安盟采风,成员有著名表演艺术家潘虹和刘劲,歌唱家王霞、雷岩、廖昌永,京剧表演艺术家李海燕,胡琴演奏家姜克美,舞蹈家艺术家山翀,还有中宣部文艺局的李晓虹、彭云、夏英元以及兴安盟宣传部副部长刘振国等。本人被指定为团长。受领任务的时候,中宣部有关领导语重心长地跟我们讲,到人民中间去,去采风,去创作,去播种,让人民的艺术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

  这是我第一次到兴安盟,而且是为这些艺术家服务,确实感到很荣幸,有些事情很难忘。我们到达乌兰浩特的第二天,就去参观内蒙古民族解放纪念馆、成吉思汗庙、五一会址、乌兰夫办公旧址等。

  在一个社区的活动室里,看到几名老年人正在自娱自乐,当地领导希望采风团的同志给大家表演两个节目,我们几个保障人员有点犹豫,因为一个上午马不停蹄,大家都很累了,再说本来没有安排表演,手里没有器具。可是艺术家一点也不含糊,说既然遇上了,那就一起娱乐吧。李海燕素面朝天,首先来了一段京剧《贵妃醉酒》,尽管只是一个临时性、群众性的小规模活动,李海燕还是做了认真准备,很快进入情境,举手投足逼真,俨然醉态美人娇憨模样,咿咿呀呀一嗓子亮出去,举座皆惊。当地干部议论纷纷,这才知道,这个人是国家京剧院二团的团长。

  接着姜克美上场,从一位老干部手里接过一把老旧的京胡,试了试音,刷地一下,琴声腾空而起,一曲《夜深沉》如行云流水般缭绕在活动室里。姜克美渐入佳境,拉得忘情,我这个旁观者一直把心提着,生怕她把琴弦拉断。事后我问姜老师,你一个拉二胡的,还会拉京胡?她笑笑说,只要是有弦的,我都会拉。这句话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离开乌兰浩特,一辆中型面包车拉着我们,向西向北,起伏前行。草原真大啊,像绿色的地毯铺在眼前。车内欢声笑语,你一言我一语,讲趣味盎然的故事,开雅俗共赏的玩笑。不知道走了多久,有人提出停车方便,司机说,前面就有村庄了,可以隐蔽行事。

  可是走了一程又一程,还是没有见到隐蔽地形。很快,受到条件反射,大家均感内急。刘劲急中生智,从引擎后面的纸盒子里扯出矿泉水,一一发下去:“喝点水,压压就好了。”这一下,车内的气氛又活跃起来,讲起了长途旅行的种种快乐和尴尬,注意力一分散,内急的问题果然缓解了。

  采风要深入民间,同牧民交朋友,每到一个地方,要接受哈达,喝迎客酒,这些礼节很快就应对自如了。让人略有畏难情绪的是,但凡大一点的城镇,当地领导或牧民中德高望重者,会手捧一块煮熟的羊尾肥油,让客人“喝”下去。本人首当其冲,硬着头皮,咬紧牙关喝下去,一路上喝了一肚子羊油,生怕肚子出问题,备了止泻药。神奇的是,一粒也没有用上。

  途中宿营,当地牧民均热情接待,按照民族风俗,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有一次,在一个蒙古包里,载歌载舞,情之所至,雷岩连干三碗青稞酒,然后高歌一曲,引得其他蒙古包里的客人纷纷过来围观。有个老人说,“难怪唱得这么好,原来是中央派来的。”

  还有一次晚餐,人多势众,喧闹时间较长,我抽个空子,到楼下转悠。潘虹老师心细,下楼找到我,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说身体还好,就是有点吵,出来透透气。潘虹老师严肃地说,你是团长,怎么能随便脱离队伍呢,身体没有问题,就跟我回去,回到人民中间。

  我哈哈大笑,老老实实地跟着她上楼了。

  在我的记忆中,那一年的建军节是最有特色的。

  头一天,刘劲我们两个就商量,明天是“八一”建军节,要去习近平总书记去过的三角山哨所,我们两个穿军装。次日上午阳光明媚,我们到了哨所,边防连长整队向采风团报告,然后带领我们参观哨所,讲述连队戍边的故事,讲述牺牲的战友,听得我们热血沸腾。

  然后,就在连队的小院里,头顶阳光,怀揣激情,由刘劲担任主持,我们同边防战士一起联欢。除了我们几个服务保障人员,其他的团员都表演了节目。战士们很激动,他们见到了传说中的“末代皇后”,见到了中国最美的舞姿,听到了原汁原味的《欢乐颂》 ,听到了高亢的美声唱法的《重归索连托》 ,听到了遥远而亲切的京剧《乱云飞》,听到了从简易琴筒里流淌出来的天籁之音,听到了“总理”对他们的表扬和殷切期望……

  离开三角山哨所,我们掉头前行,到伊尔施林业棚户区改造项目考察,到五岔沟镇、白狼镇,在林场职工的家中,在牧民的帐篷里,用我们的歌声、琴声、亲切的话语声,换来了信任、期待和不舍。在白狼镇,听说了很多关于狼的爱情故事,凄美、悲壮、雄阔,不知谁带的头,说我们这些人,以后就是“狼友”——这个称谓,在群里现在依然沿用。

  8月3日,是我们阿尔山之行的最后一天,当天下午,在市文化广场,天上群星闪烁,远处篝火正旺,眼前人头攒动。“四个一批”人才采风团要同当地乌兰牧骑同台演出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在一群铁杆粉丝的包围中,廖昌永一边签名,一边调试音响设备,一曲《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掠过人们的头顶,飞向草原深处。著名舞蹈家山翀平地掀起风雷,在草丛和布满碎石的地面上腾空旋转,《原野》在原野上铺展,《月上贺兰》与贺兰山隔山相望,天上人间,草原城市,一片缤纷。

  转眼,八年过去了,然而,八年前的阿尔山艺术之旅、欢乐之旅、激情之旅,却常常浮现在眼前,仿佛就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