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路遥
栏目:忆故
作者:刘斌武  来源:中国艺术报

  著名作家路遥的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中,有一个双水村,是在他的出生地清涧县石咀驿镇王家堡村比邻的康家湾村,有两条小河汇聚在一起,使村庄像一座“水保城”,风景美丽。

  此外,他笔下还有一条与双水村距离几十公里处的东拉河。《平凡的世界》初稿中的那条河,原名是东浪河,正式出版时改为东拉河。当时,我看到小说里这条河的名字,不禁联想到自己曾经工作过的陕北清涧县东拉河乡政府(现划归李家塔镇)下面的那一条东拉河,它是否与作家路遥接触过这个名字有关联呢?不禁回忆起本人与他的两次接触,一次是近距离接触,一次是书信往来。

  1982年春季,陕西省文化厅在西安召开故事会,我作为作者参加了会议。路遥那时候在《延河》杂志编辑部小说组,他常有小说发表,又是清涧老乡,我对此很羡慕,便想去拜访他。

  那天上午,我搭上一趟西安市区的公交车去省作协。刚走进大门,看门房的是个大爷。他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找路遥,问他住哪儿。大爷一听口音说,你是从陕北来的,不认识他吧,他刚从大门走出去了,估计时间不会长,他就会回来。

  于是,我就在省作协大院里转悠着,等待着。过了一会儿,路遥果然回来了。当我走进门房,路遥正坐在椅子上翻看报纸。门房大爷对他说:“这个陕北来的年轻人找你啊。”此时,他站起来和我握手,顺便问我:“你是从陕北哪里来的?”我说:“清涧来的。”他哦了一声,笑着点了点头,指着旁边的椅子让我坐下。听说他抽烟,我正准备掏烟,可他拿出一盒带把云烟,给我和那个大爷分别递上,然后自己将烟点燃,吸了一口后说:“咱们是老乡啊。你来西安做甚哩?”我说:“是来参加省里举办的故事会。”路遥接着关切地问了我的创作情况,并询问我现在的工作,我告诉他我在咱们县东拉河乡政府当文书。他说:“东拉河,这个名字挺好啊,是因河起的名字吧?”我说:“是哩。”他说:“有什么典故,水大不大,沟长不长?”我说:“也没啥典故,就是在当村子的河对岸,有碗口粗的一泓泉水,甘洌清澈,昼夜流淌。村子对面有一座大山,像一条长龙,人们就习惯称之为‘龙泉’。那条河里的水流不大,但沟还是比较深长,前后十多里路。 ”他又哦了一声说:“基层好,能锻炼人。 ”接后,我们聊了一些陕北家乡的其他事儿。

  第二次与路遥接触是一封信,1982年11月路遥的中篇小说《人生》单行本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1983年春,我在榆林的图书馆没有买到这本书,便产生给他写封信买书的念头,而后就写了一封简单的信,并在信封里夹了一元钱。《人生》一册当时定价七角,余三角够邮费。试一试,看看情况怎样。没想到一个星期以后,他却复了信:“刘斌武同志,您好。您来信索购《人生》一书,我手头现在没有。请您向中国青年出版社索购。寄回你的一元钱。此致!路遥。”看到信封、信纸上路遥的亲笔字迹,苍劲有力。仅和他在西安一面之交,竟可认真地对待,我回想他平易近人,为人随和,很是高兴。后来,我终于买到了《人生》一书,爱不释手,连看了几遍,触动很大。

  大概1983年,路遥进入了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的前期准备和创作之中。《花城》杂志1986年第6期发表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第一部)。之前,《延安文学》首选发过《平凡的世界》第一部中的部分章节。时任《延安文学》主编、诗人曹谷溪是路遥的好友,也是我的忘年交。他给我寄来该期杂志,并在信中说:“清涧籍路遥正在创作大部头的《平凡的世界》三部曲。 《延安文学》首家发表第一部的几个章节,让大家先睹为快。路遥年富力强志向高远,必有大的成就!这是陕北人的光荣和骄傲!”拿着刊物,我读了一遍又一遍,发现书中写了一条东拉河,并读到一些熟悉的陕北地理情节,不禁感到非常亲切。

  关于东拉河,我想起与路遥的交谈中提到过这个名字。接后,我还认真地查找了一番,可是在这个乡上,也没有听到过与他有什么亲戚或者朋友来往关系。又查阅延安市范围也没有这个村名、地名和河流的名字。东拉河只是清涧县的一个乡村名,乡政府驻扎在该村,也就沿用了东拉河乡政府这个名称。东拉河这条沟又深又长,春夏秋冬有一股小溪流,在河床上淌过。这个平常没有名气的名字,竟然出现在《平凡的世界》里,尽管小溪潺潺流水、弯弯曲曲,但毕竟是山村人们的一条生命河。

  路遥《平凡的世界》出版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开始连播。我下乡期间带着收音机,尽管山区信号不太好,但每集都不敢耽误,每到播出时间凝神聆听成了一种精神享受。

  许多人读了《人生》和《平凡的世界》原著,观看了改编的电影、电视剧后产生强烈共鸣,认为小说中有自己的影子,就像叙述了他们的人生经历,从而深受鼓励。这也充分说明了《平凡的世界》全景式描写中国当代城乡交叉地带的生活,通过复杂的矛盾纠葛,刻画了社会各阶层人物的形象,人生的自尊、自强与自信,挫折与追求,奋斗与拼搏。这都是无可估价的精神力量与精神财富。

  路遥的小说、电影、电视剧都获得过重要奖项,党中央、国务院授予其“改革先锋”荣誉称号。人们喜爱路遥小说中的高加林、刘巧珍、孙少平、孙少安、田晓霞等人物,路遥也永远不会被人们忘记。出生于1949年12月2日,于1992年11月17日去世的路遥因文学创作积劳成疾、英年早逝,但他那“像牛一样劳动,像土地一样奉献”的名言,是他为创作辛勤耕耘、呕心沥血的写照,永远值得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