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东的绿
栏目:传真
作者:孤岛  来源:中国艺术报

  上有神舟,下有神东;神舟上天,而神东入地。

  神东是中国二十一世纪以来的新煤都。它作为我国最大的煤炭生产企业,是中国和世界煤业的一颗明珠。人类先有父母,后有子孙,可是在这里,先有子公司神东煤矿,后有母公司巨无霸中国神华。

  人间奇迹常常在我们眼前不知不觉地发生,由人的双手亲自创造出来。

  我们一行数十名作家从榆林出发到神东,一百六七十公里,一路有黄土高原起伏的丘陵沟壑跟随我们同行,低矮、疏落而有些荒芜,山上见不到树木,只有小小的灌木丛和野草,有些猥琐地爬在山岗,有些躲在山沟里伸长脖子眺望,并且越往北靠近毛乌素沙漠的地方,绿植被越是稀少,看上去,丘陵山峁们像理了平头而且掉了一块块头发的落魄老男人……在汽车行驶两个多小时以后,一步步接近神东中心——大柳塔煤矿基地时,大路两边神奇地出现了高大树木们骄傲站立的影子,墙一样茂密的绿,散发着青城的气息。一入大柳塔,更是见到无数高大的柳树、杨树、槐树,将大楼、厂房掩映在绿荫里,尤其是袅娜飘逸的柳树,在这粗犷荒凉的塞北种下了柔情蜜意的江南气息。

  “这里以前又脏又乱,路上飘着煤灰,水沟里的水都是黑黑的。”从小生长在大柳塔的崔凌峰说,“我后来到榆林工作,每次回家,都发现故乡越来越绿,越来越整洁。现在这个煤城的街头巷尾,与别的城镇没什么差别。”

  从小生活在这里,出省上完大学后,又回到故土的神东煤炭集团生态环境管理中心副总工程师王一淑女士回忆30年前:“我小时候,这里经常刮风沙,到处是煤灰,一不小心蹭到地上、墙边、桌边,就手上、脸上都染得灰黑灰黑的。”

  而今天,这里却是绿树葱茏、柳丝飘飘。街头、院子、办公桌都是干干净净的,站在集团办公楼上往外眺望,绿色一片片、一排排,像烟雨、流云、国画的泼墨,书写着优美、宁静、安详的韵味。从窗往外望去,一条淡绿色的河流怀揣着饱满、浩荡的河水,从西北向东南潺潺流过,它就是乌兰木伦河,两座桥横跨河岸,给流水留下一些禅定与沉稳。正当我疑虑在这枯水季节,乌兰木伦河怎会有如此滔滔河水时,王一淑开口道:“在这一截二三百米的乌兰木伦河上,我们筑起了5座橡胶坝,将地下矿井水处理后,抽上来灌注到干涸裸露的河床里,所以眼前的乌兰木伦河才出现如此烟波浩渺、汪洋恣肆的景象。其实,在橡胶坝以上,只有一点点溪流。”

  是啊,神东这个中国产煤量最大的煤都,首创了在地下矿井建起32座地下水库,转移、储存岩层渗水和井下开采产生的污水,并利用矸石和长距离流动实现水的自然净化。

  这是神东人水生态利用的一种成功尝试。在这个濒临毛乌素沙漠的荒原区,水是绿色生命的救星,有了水就有了绿色,有了春天,有了鸟的歌吟。

  神东干旱缺水,神东人却不缺“无中生有”的创造精神。

  神东人自1985年在大柳塔镇李家畔村栽下第一株柳树后,30多年来投入了51亿元,绿化了50万亩的荒山荒地,每平方米绿化投入达到5至7元,沙柳、松树、槐树、翠柏、云杉、桃树、苹果树、梨树、山杏、沙棘、野玫瑰、野樱桃、丁香、侧柏、格桑花、紫叶李、苜蓿、饲料桑、文冠果……100多种乔木和灌木,由神州各地迁徙到这片煤炭基地和煤炭采空区地上的荒原,成片成簇地生长蔓延,矿区植被覆盖面积由煤炭开发之初的3%-11%提升到如今的64%以上,他们将旗下的大柳塔煤矿、哈拉沟煤矿、寸草塔矿、上湾煤矿、锦界煤矿、青龙寺煤矿、乌兰木伦煤矿等16大煤矿的整个大地,分成一个个不同的生态保护区,以“山水林田湖草沙”共同体的治愈方法,对神东的脆弱或半脆弱的各种病变进行绿色生命的修复手术。

  在哈拉沟煤矿采空区地面,满眼都是新生的绿意——高的、矮的、连成线的、合成块的,从2017年起,挖煤的神东人又以仁善的双手,在这里创造出了新时代的绿。

  朱自清曾写过温州梅雨潭的《绿》,但那是天然的绿;神东的绿却凝聚着神东煤炭人的血汗泪,凝聚着神东人的付出。

  在哈拉沟的采空区或称采矿塌陷区,神东人建起了绿意盎然的生态示范基地。我看到一排排种活了的松树皆用三根木棍子从不同方向支撑着,以抵抗大风沙的袭击;我看到有一个人工湖,它是抽地下水库的矿井水灌入自然洼地蓄积而成的,湖边不仅种了一排排灌木,还树立起了一片片刻有古代诗文的木板,让人工湖激荡着诗情画意;我看到山坡草木丛中,修建了一条三公里长的木栈道,每隔一段距离就贴上一块铜板,铜板上刻着中外煤炭历史、农耕文明、工业文明、生态建设等内容的文辞,寓知识性、历史性、文化性、哲理性为一体。有一块铜牌刻着这样的文字:“在春秋战国时期,中国已发现煤炭,并用于生产冶炼,是世界上最早开采和使用煤炭的国家。”另一块铜牌则写着:“公元前1150年,周文王颁布《伐崇令》规定:‘毋坏屋,毋填井,毋伐树木,毋动六畜。有不如令者,死无赦。’此法距今已有3100多年,是世界上最早的环境保护法。”

  而在栈道的一边则竖立着树干,上面高悬着一块块生态宣传板,没有口号和标语,每一个宣传板的下面印着山水照片,上面则抄写着一行行关于生态的中国古代诗词:“水急愁无地,山深故有云”(李商隐);“水分林下清冷派,山峙云间峭峻峰”(伍乔);“水色山光明几上,松阴竹影度窗前” (唐寅)等山水诗词200首。

  不难想象,因工业而富裕的神东人不愿做“土豪”,心理装着绿色生态理想和人文理念。

  30年间,神东人在陕北古老的荒芜中打造出总出煤32亿吨的亿吨煤都;也是30多年,384亩荒野披上了新世纪的绿装,并注入了生态文化文明……这里的“一笔一划”“一草一木”“一字一句”,从图纸上的构思,变成大地上的真实草木,从古今浩繁卷帙中寻找出有关诗文做成宣传牌,这其中的点点滴滴都离不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神东生态环境管理中心主任王义,他为了这片大地上的新绿,耗尽了心思,熬白了头发,但始终坚守着“零水泥”绿色理念,并一丝不苟地将有关的人类固有的文化文明和新型生态文化精华注入这里的坎坎峁峁、草木亭廊。在神东的大柳塔、哈拉沟等16个大型采煤区,汗水与矿井地下水相融在一起,黑色煤炭、绿色草木和蓝色人文在碰撞中构成了一曲曲和谐美丽的生态交响乐。

  神东人仅研究生态保护的课题多达二三百个,其中有4项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神东煤矿也多次被评为国家的绿色矿山。前不久,一场国际性的“神东生态论坛”在北京举行,许多国家的环保人士惊叹于神东的人造绿,准备推广到世界。

  神东的煤,诞生在一亿年前的白垩纪时代,这些煤是由古树木在地壳运动中不断碳化和煤化而形成的。那么,今日神东人在采煤取能的同时,大面积地种树,既改善了生存者的环境,对地球母亲来说何尝不是一场不忘初心的大规模还愿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