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牙
栏目:心语
作者:王庭戡  来源:中国艺术报

  初秋的北京,天气变得清爽怡人。下班回家的路上,金色的阳光斜穿过车窗,照得母亲的思绪也变得斑驳起来。

  秋天是女儿的季节,女儿诞生在秋天。十年前,女儿出生还不久,母亲刚做了母亲,还是一位新手。母亲是一个敬业的人,白天与同事们一起为事业奋战,夜里则辛勤照顾嗷嗷待哺的女儿。眼下,女儿的生日快到了,给女儿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呢?有人说,最好的礼物是陪伴,最好的教育是做孩子的榜样。一路上,母亲细细思量。

  “妈妈,你猜我今天在豆豆窝里捡到了什么?”一进家门,女儿就兴奋地对母亲说。

  豆豆是母亲为女儿养的小狗,不过四月龄大。平时忙于工作,不免疏于陪伴女儿,母亲决心养条小狗帮女儿减少孤单感。

  未等母亲回答,女儿便迫不及待地说:“我捡到了两颗狗牙!豆豆跟我一样,也换牙了!”

  原来小狗也会换牙!女儿的欣喜感染了母亲,她端详着女儿掌心里那两颗还带着血迹的小狗牙,觉得既有趣、又新鲜。母亲问:“你怎么知道是换下的狗牙,而不是它吃剩的碎骨头呢?”

  “肯定是狗牙!因为是我当着豆豆的面在它窝里捡的,如果是碎骨头,你想小狗护食啊,它肯定会咬我的手!而且豆豆换下的牙跟我的一样,上面也沾着血!”女儿自信满满地说。

  听女儿这样有理有据地分析,母亲不由暗叹女儿的身体在成长、智力也在成熟,不禁想起前一阵女儿换牙的情景。

  就在这个暑假,女儿接连换了三颗牙。换第三颗牙的时候,母亲正陪女儿吃她爱吃的牛肉面。女儿抽出筷子,摆好架势,准备大快朵颐,突然又歪咧了嘴,一副受委屈的模样。只见女儿嘴里一颗乳黄的牙晃荡着,摇摇欲坠,被一缕血丝状的组织牵连着,安不上去,掉不下来,让女儿简直无从下嘴,如同百爪挠心,柔软的面条尚且咬不动,更遑论有嚼劲的牛肉块了。女儿央求母亲把她这颗即将脱落的牙索性扯下来了事,母亲却不忍心下手。

  那颗被血丝系着的牙,似乎把母亲的记忆带回了从前。犹记得初为人母,女儿刚出生的那缕胎发母亲还珍藏着,女儿换下的第一颗乳牙母亲还保留着。

  女儿第一次换牙的时候,参加了母亲单位的演出。同事们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出舞台剧,剧中需要一位六七岁的小姑娘,女儿的年龄正巧合适,便“借”女儿来客串。有一个桥段是女儿饰演的小姑娘来单位找妈妈,可是剧中的妈妈出差下乡了。巧的是,母亲当时也正在出差,春节前夕母亲随团赴边疆开展审美鉴赏辅导,与成百上千个民族地区的孩子在一起,孩子们的笑脸让母亲想起自己的女儿,他们豁牙的笑容也像女儿一样灿烂。同事们替母亲给女儿化妆、梳小辫,收好女儿换下的第一颗牙,告诉母亲女儿演得很好。

  可是,后来呢,女儿后来换下的牙都去哪了?不知都散落到哪里去了。母亲过得忙碌而糊涂,记忆似乎断了片。母亲依稀记得自己曾经说过,女儿换下的所有牙,她都要留着的。母亲盯着女儿嘴里那颗来回晃悠着、旋转着、挂着血色的牙发怔,它让人再次直面生命的蜕变与新生,血淋淋、硬生生,又活泼泼、欣欣然,疼且无奈,不舍又释怀,还有些许憧憬。不管在与不在,女儿都在成长。

  同期换牙的共同经历,让女儿对小狗的情感又添了几分怜爱。女儿爱怜地抚摸着小狗儿,喃喃细语:“豆豆,姐姐的牙,妈妈没帮我收着;你的牙,姐姐帮你收着!”

  女儿曾经纠缠母亲给她生个妺妹,并许诺一定会当个好姐姐。以女儿敦厚的性格,母亲何尝怀疑她会是个好姐姐呢!被纠缠烦了,母亲就搪塞:“豆豆比你小,又是个女孩,她就是你的狗妹妹呀!”

  这一次,女儿说:“豆豆也换牙了!她现在比我小,是我妺妹。可是,狗长得比人快呀,再过一阵,它就是一只成年狗了,换算起来年纪可就比我大了,不再是我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