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里窗外,有你有我
栏目:心语
作者:熊伊凡  来源:中国艺术报

  多雨的季节,湿漉漉的天空。从窗子向外望去,层叠的繁叶筛下绵绵的雨丝,沙沙的,不知是雨落还是叶与叶摩挲的声音。这画面落在雀鸟们的眼里又是怎样一番景象?小雀宝宝们和父母依偎在一起,露出白白的细绒,那小小鸟巢外的世界,即使狂风暴雨,也不再害怕了。

  “这就是家的感觉啊。”我心里忽地一暖。

  我想起了2008年的那个冬天,年幼的我就是那样和父母围在炉火边,看着窗外世界落下簌簌的雪籽和冰粒,天地寒了一重又一重。可是窗子里这一方充斥着廉价煤炭气味的室间,却那么温暖。

  作为家里的孩子,总被认为是最畏寒的那个。母亲把我杯里的热茶添了一道又一道,用比我暖不了多少的手焐着我的手,一边反复问我有没有暖和些;而父亲向来只是沉默地,把我往最靠近炭火的地方赶了赶。我后来才知道,为了一家生计,父亲早年便落下风湿,天气冷的时候尤其疼得厉害。

  一种名为“爱”的东西,在流淌着,温暖了窗里的世界。这一点,我在离家寄读于学校时,理解得愈发深刻。

  第一次离开父母去到窗外的世界,第一次和陌生的人住在一个窗子下……越是爱我的家,越是感到孤独痛苦,便越是清醒。我索性翻下床,站到了寝室的阳台上,瞪大眼睛控诉这窗外黑色无光的世界。那黑幕的彼端另一扇窗子下,是否也有人像我这般思念着?

  直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嘿!”我回头,看到一张友善的笑脸,“还不去睡吗?”

  那是我和我的室友们共同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同龄的小姑娘们又有哪一个耐得住离家的寂寞?原来大家都在望着低垂的夜色啊。于是我们并排挤在阳台上的窗子边,清凉的夜风里,悄声几句耳语。有谁轻轻地笑出声,冲淡了彼此的生疏。

  于是一天天地,在每一次互道“晚安”的时刻,在月光透过窗棂照着你我的夜晚,在为你带早饭说“不用谢”的时候,我感受到了自己那个小小家庭外的另一个家。“这就是家的感觉呢。”这就是我最深刻的体悟了。

  窗里的世界,家的温暖。那窗外的世界呢?那世界里的人们呢?我曾坐在窗子边用手指勾勒着雨水的雾气,窗外是撑伞往来的行人。雨渐大了。无数的伞盛开在雨幕下,花花绿绿的。忽然我看见一朵伞折落了,伞的主人倒在地上——那是个老人,冰凉的雨里,倒在冰凉的地面上。

  我心尖一缩,“我要去帮他……吗?”想到那些扶人被诈的新闻,我又迟疑了。

  我还在迟疑的时候,一个已然走过的小伙子又折了回来,直接抛了伞就那么淋着雨,蹲下开始给晕倒的老人做心肺复苏;这时又走来一个姑娘,看到这情景,拿出了手机,应该是在拨打急救电话;然后又有更多的人停了下来,花花绿绿的为老人筑起一堵墙,一堵遮蔽风雨的墙……

  我终于冲了出去,冲入窗外的世界,打开伞,为老人挡住一角风雨。

  我和这些完全陌生的人们一起站在雨里,竟感到分外亲切;我听见有人赞叹着那个最先救助的小伙子,然而那个小伙子带着害羞的声音说:“我只是想,如果是我自己家的老人,我就会这么做啊。”

  明明是凉雨里,此刻却有暖意滋生,那是家一样的温暖。此刻的人们就像一家人!原来“大家”的“家”,就是“家人”的“家”。

  空气中流淌的“爱”,让窗里外的你我如同一家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爱自己的家人一样去爱所有人,爱自己的家一样去爱这个社会。世界充满了“爱”,你我会爱这个“家”,于是世界就有了更多的爱。这份人性里的温暖打开了小小的窗子,窗里外,你和我,就是我爱的家。

  此时,风息雨歇。我看向窗外,小雀宝宝和父母飞出了鸟巢,停在树枝上。这时又飞来一群雀鸟,和那家子一起,闹喳喳地,互相梳理着羽毛。天空一碧如洗,正好是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