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就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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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本报记者 乔燕冰  来源:中国艺术报

《泥土就在我身旁:苇岸日记》(上中下)
苇岸 著 冯秋子 编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20年11月出版

  5月19日是散文家苇岸逝世22周年纪念日。继2019年《未曾消失的苇岸——纪念》及2020年年底《泥土就在我身旁:苇岸日记》《大地上的事情》(增订版)在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付梓出版,于这一特殊的日子,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纯粹读书会邀请林莽、王家新、树才、周新京、彭程、孙小宁、宋逖等嘉宾,并特别邀请苇岸妹妹马建秀等家人和朋友在北京SKP Rendezvous书店举办“大地的哲学——纪念苇岸逝世22周年暨苇岸日记分享会”活动,共同怀念这个“泥土就在我身旁”的友人和亲人,并通过三卷本的日记再次走近他的精神世界及其崇尚的精神伦理和大地哲学。

  土地:“他发现了土地的精神和人的道德之间的同构关系。”

  在许多业界同仁眼中,被誉为“中国的梭罗”“大地之子”的苇岸是在大地伦理、自然写作和生命哲学等方面卓异的思想者和实践者。他不仅是一位自然的书写者,更是一位严格的律己主义者和“精神圣徒”。坚持记录日记14年的苇岸,认真写下他所看到的“大地上的事情”,为自然界中循环生长的万物——哪怕一棵小草的诞生而欢呼,为一群平凡的麻雀叫好,为古老的廿四节气留下印记,甚至为窗前的黄蜂写下墓志铭,为这个世界留下珍贵的思想记忆、生命祝福和大地咏唱。在1988年4月14日的日记中,他曾这样写道:“……我应该能看到生命,每天发生变化,感到泥土就在我身旁。能够战胜死亡的事物,只有泥土。”

  诗人、翻译家、评论家王家新在分享中说,“这个活动之前,关于活动用什么标题大家在微信群里提了‘大地的哲学’‘生活伦理’等建议,后来有人提出就叫‘大地的日记’,我比较赞同,因其具有普遍的象征意义,非常耐人寻味,超越了文体意义。”王家新认为,日记的名字“泥土就在我身旁”非常亲切而富有隐喻,切合苇岸一生的写作。“苇岸不仅是和大地守在一起的人,他还一直向上、向善,不断地向更高的尺度接近。举个例子,他在日记中记录了有一次我带一个德国女艺术家去他家,她注意到苇岸家中有很美丽的白桦树树皮,苇岸临走让我们在他的小本上留言,这位女艺术家写:‘谢谢你,我在你家中看到了美丽的白桦树皮,大地上最美丽的事物。’苇岸把这样的话记录在他的日记中。”从俄罗斯文学中常有的纯洁的白桦树这一意象性的存在中,王家新看到的正是苇岸一直追求的纯粹、高尚的,要去接近的东西。

  “苇岸为什么在那么多文章中浓墨重彩、反反复复地写土地,写土地的德性,就是因为他发现了土地的精神和人的道德之间的同构关系。他发誓要把二十四节气写遍,他从节气的演变中发现了一个人成长的过程,二者之间有一种内在逻辑,这一点成就了苇岸,苇岸的为人和为文为当代文坛吹入了清新朴实的风,也成就了他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作家存在的特征。”作家彭程说。

  读书:阅读本身像一束光,让他明白自己想写什么。

  “苇岸为什么会成为苇岸?”分享会上作家林莽向苇岸同班同学、作家周新京如是提问。林莽说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在他看来,苇岸成为苇岸固然有其天赋与努力等原因,但和他的阅读分不开。“苇岸在日记里回答了一个问题,把日记翻一遍看看苇岸看了哪些书,为什么对这些书感兴趣,这套日记里记载得很清晰,如果列一个书单的话就会看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为什么会出那么多精英,为什么会出苇岸那样的人,那个年代里他们在阅读什么,他们和世界是怎么接轨的。如果把他读过的书都读一读,会有人生更大的收获,这也是这套书的价值。”

  活动的嘉宾主持、诗人、翻译家树才说,苇岸除了写就是在读,阅读本身像一束光,让他明白自己想写什么。苇岸别的事情可以将就,但对自己读书的品位不将就。苇岸又是很“洋气”的,他读了西方几百年来人文哲学科学的精华,又以自我发现的方式获得了自己的发现。

  王家新说:“我和苇岸一块走过了上世纪80年代那个非常狂热的、充满了精神诉求的年代,我们可以想象,那个时代怀着巨大的饥渴扑在这些书上,这是营养的重要来源。对于书苇岸是有高度严格的选择标准的,最终他要经过心灵选择的过程选定读哪些作家作品。读者读他的读书笔记可以看出他的眼光和标准,这对我们也是一种精神遗产。”

  观察:“不只是泥土,苇岸也属于天空,他经常告诉我们要眺望、去看、去观察。”

  分享会现场的投影屏上,与苇岸生前与数位好友合影一起滚动播放的是苇岸拍摄的四时不同的麦田,或绿或黄,或繁茂或苍凉,在几乎完全同一视角、同一构图下,一方麦田四时镜像足以写尽生命春秋。

  22年前苇岸追悼会的时候,一位朋友抓起苇岸的骨灰撒向麦地,这一幕带给诗人宋逖的冲击让他始终难忘。自认为较为超现实不太关注田野和土地的宋逖直言苇岸对他的影响。“苇岸教会了我观察,苇岸跟我说过‘你要观察,不能总是抒情’。我记得第一次去苇岸家的时候,他拿出了望远镜,让我通过他们家的窗户看外面的高山和田野,我当时就觉得特别奇怪,他说他特别喜欢拿着望远镜观察,观察是特别重要的。很多年以后我也买了一个特别贵的望远镜,每次拿望远镜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苇岸和我说的那句话。我觉得观察是文学写作中特别重要的一点,它让我们能够更深地思考,把握内在和当下,只有通过真正的观察才能走向觉悟,这是苇岸对我们的教育。”宋逖说:“苇岸不仅属于泥土,他也属于天空,因为苇岸总是告诉我们要眺望、去看、去观察。苇岸日记三卷本的出版可能比苇岸的散文更重要,因为他向我们展开了一个作家更内在的东西。”

  “苇岸不仅属于泥土还属于天空,而且是星空。”树才说望远镜也勾起了他的回忆。“苇岸有一次很认真地约我去昌平看他的望远镜,我在城里,当时没有地铁,很费时间,但他说一定要去,而且不告诉我去的理由。他观察天空总是有一些固定的观察点,去了以后吃完饭,又到那个观察点拿起望远镜,让我也看望远镜,原来他要看天狼星。可能那天的天狼星特别明亮,他还提醒我,让我注意天狼星在这个望远镜里是雪片形的。从此以后我一直记得天狼星是雪片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