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抵人心的力量
——读刘江滨散文集《当梨子挂满山崖》
栏目:书中艺
作者:尹义坤  来源:中国艺术报

《当梨子挂满山崖》
刘江滨 著
花山文艺出版社
2020年5月出版

  庚子仲夏,拿到刘江滨的散文新作《当梨子挂满山崖》 ,那一天恰好是父亲节,书中的文字成了美丽的注脚。我先行读了《父亲的晚景》 《怀亡父》两篇散文,不禁情难自抑,热泪盈眶。

  《当梨子挂满山崖》收录了刘江滨近些年创作的散文作品60余篇,共20万字,分为“世事纷披”“文岸徜徉”“血脉乡愁”“心语低回”“纸边谈屑”等5辑,入选“冀书新品——2020年二季度十大好书” 。

  刘江滨的散文有直抵人心的力量,源于何处?我认为,来源于“真情”“真理”和“真趣” 。谈及“真” ,比较权威的应该是《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文学》卷中的表述:“散文要求写真人真事,或在写真人真事的基础上进行适当的加工。散文中的人物、事件,必须是生活中真实存在的,至少也应有相当的根据。 ”真情实感是散文的生命,虚情假意、无病呻吟是散文的天敌。

  回归本真,回归内心,刘江滨在散文创作中把自己的内心世界打开,呈现给读者一个敢爱敢恨、痛快淋漓的燕赵男儿形象。情以物兴,物以情观,情以物迁,物以情发,“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 ,这在刘江滨的亲情散文中,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在《父亲的晚景》中,他写道:“父亲的晚景,不是晚开的花,不是西天的霞,更像我们家那棵百年老枣树,虽然树身斑驳,甚至已开裂了,但每年都能悄无声息地结出满树的红枣。”《亲情绵绵无绝期》中,“我”梦见母亲落水被人救起,嚎啕大哭而醒。《怀亡父》中,回家过年,“我”和妻子偷偷到街上商店花1000多元买了一台21寸彩电,“父亲却找出钥匙,哆嗦着手打开抽屉非要拿钱给我,我急得眼里迸出了泪花”。《白月亮》中,“我”为母亲守灵,正月十五之夜,“我”一身素缟看到了五十年来最圆最大最亮的月亮。一夜将过,那轮圆月“似乎在做最后的告别,渐渐隐去”。“我”心念一动,想起母亲的名字叫“月景”。这些细节的刻画和场景的描述,把读者带到情感的现场,使人如身临其境,感同身受,禁不住潸然泪下。

  “文以载道”是中国古代文论的一种重要观念,意指文章应该承担说明道理、阐发思想的功能。文章之道,文章之理,可谓文之灵魂。而散文之“理” ,则体现了一个作家对自然、社会审美的透视和把握,对人生目的和意义的探索和阐释。好的散文,对人生、人性以及人间苦难要进行积极的考量,要悲天悯人,关爱众生,把个人的生活感受和体验上升为大众体验,进行艺术化的构思和表述,引导读者树立向上、向善、向美的价值观。

  在《当梨子挂满山崖》一书中,刘江滨的文史随笔体现了“文以载道”的创作理念,而且他的“文道”“文理”不是板起面孔空洞说教、满纸陈词滥调,而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给人以深刻的启悟。在《桃之夭夭》一文中,刘江滨言道:“最能体现陶渊明伟大的,就是他创造了一个人类精神的栖居地——桃花源。在这个虚构幻想的世界,没有战乱,没有倾轧,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只有淳朴,只有和谐,只有安宁,只有快乐。”“对陶渊明而言,菊花关乎其个体品格,桃花则关乎其社会理想,境界显然高了一层。”《草的事》中说草是最低矮的植物,牛吃马嚼,任人践踏,“然而草也是大自然之子,也是地球上的生命体,所有的生命应该一样得到尊重”。《凡·高的向日葵》中这样写道:“其实我们每个人潜意识中也有一个自己的‘向日葵’,应该让他把根深扎在土地上,吸取大地的滋养,享受阳光的抚育,开出黄澄噔的美丽的花朵,收获粒粒饱满的果实,让生命得以充分释放;莫当瓶中的‘向日葵’,即使绚烂也只是短暂的一瞬,是没有内在生命力的幻想。 ”这样的文字,这样的语言,这样的哲理,让人深思,让人猛醒,让人难以忘怀!

  人无趣不可交,文无趣不可读。谈到散文的“趣” ,刘江滨自有他的见解。在《韩羽素描》里,他说:“何为‘趣’ ,陶然欣然之乐即为‘趣’ ,‘趣’是中国传统美学之一种。明代美学家李贽尝言:天下文章当以‘趣’为第一。 ”他评价韩羽的散文有“慧黠之气” ,为之莞尔,为之捧腹,为之绝倒!以此观刘江滨的散文,每每趣意横生,让人开怀。初识江滨者,往往以为他是一个不苟言笑、古板无趣之人,熟识后,才知他也是知性之人,举止有度,雅而有趣。他的性格在他的文章中自有体现,可谓文如其人。 《桃之夭夭》写崔护对着垂死的少女深情呼唤,“我来了!我来了! ”那少女香魂悠悠回转,病一下子就好了。 《数的事》写“我”和师弟买白菜,菜农说八分八,他俩说一毛好算账。该压价却抬价,写活了两个不识数的文科男。 《我是我》中写:“小时候在农村,晚上有人敲门,问:谁呀?答:是我。没听出是谁,再问:我是谁?答:我是我,笤帚疙瘩他大哥。 ”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令人捧腹。

  刘江滨散文的情、理、趣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三者交融,浑然天成。趣中有情,以趣说理,寓理于情。而且他的学养又使他的文字独具魅力。诗词名句,随手拈来,引经据典,不着痕迹。“笔下文字有丘壑之美,烟霞之美,卯榫相得的准确,画龙点睛的传神。 ”“茫茫人生,忽忽如寄,转若飘萍。 ”“文债如山,冗务如网” 。他评彭程的散文“呈现出来的文本,并不艰涩和滞重,诗意氤氲,意象丰饶,一派宛然” ,这些可谓字字珠玑,篇篇锦绣。

  两个多月来,我读了数遍《当梨子挂满山崖》 ,每次都如新读。想起二十多年前,刘江滨赠我的《书窗书影》 ,今已成女儿的案头书,勾勾画画,圈圈点点。我相信《当梨子挂满山崖》也会成为不少读者的案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