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山,半得山水半得仙
栏目:笔荟
作者:侯志明  来源:中国艺术报

  斯夫兄,你这次没能来彭山,我觉得是大有遗憾的,一则是为你,一则是为我。为你,是你终究没有机会来,没有遇见彭山。为我,是多年不相见,这次还是没有见到,不遇高山流水不遇知音。所以,我一定要写封信,告诉你此次去彭山的一些所见所闻所想了。

  彭山,它的名气并不大,四川有峨眉山、青城山、四姑娘山等等,都比它的名气大,在山字辈里,它实在排不上号。但是要说它的生气或者说仙气,那可是并不输给哪座山的。

  彭山,在成都的西南面,有“成都南,金彭山”的说法,毗邻著名景区黄龙溪,也可以说黄龙溪毗邻彭山。四川的山和水本来就是相依相偎紧紧相连的嘛!

  说彭山有生气有仙气,首先是人家的得名就是因彭祖。彭祖,有说是姓彭名翦,在古代的典籍多有所提,包括《庄子》 《楚辞》《史记》 《列子》等,就说明确有此人。但所提是把他作为神、作为仙而不是普通人。

  从有关记载来看,彭祖的祖上很不了得,从他往前推八代的他的那个祖先,就是我们华夏的先祖黄帝。

  传说中彭祖是最长寿的中国人,活了880岁。对传说记录最全面的一本书叫《神仙传》 ,此书也是被收入《四库全书》的。彭祖曾在这里生活修炼、传道授业、生儿育女,仙逝后也葬在这里。如果这次你来,能看到正在修缮的彭祖墓,能了解许多有关彭祖的传说和依据传说在建的一些展示项目、旅游项目。这些你未必感兴趣,但彭祖为什么能活这么大岁数?他有什么养身秘诀?你是一定感兴趣的。

  彭山这地方还有个人你也一定感兴趣。他就是《陈情表》的作者李密。无论当时的李密出于何种考量,都不影响《陈情表》成惊天地泣鬼神之作。李密也成为孝义之师表,千百年来让刚正不阿的文人和官员泪湿衣襟。他不只是孝义的师表,也是智慧的楷模,他的智慧体现为不群。连孔子说的“学而优则仕”在李密看来也有点荒诞,他认为人首先应该是学而优则孝,因此,他在为官与尽孝之间选择了孝。因为更多的人,在官与孝之间选择了官,所以李密才万古不朽。

  人生漫漫,吾将求索,求索什么?与其说是真理不如说是选择吧!而我们常人之所以成为常人原因也大概恰恰在这里!比如,也许我们在该相爱的时候我们却选择了所谓的事业,在该去旅游的时候选择了所谓的赚钱,在该孝敬父母的时候又选择了远走他乡……而当所谓的事业和金钱到来之时,我们才知道自己永远地失去了相亲相爱的时光、旅游的能力和尽孝父母的机会。这是我此次读李密读出的另一层意思。你说不是这样吗?

  是不是由此可以说,彭山也是个启发人如何选择人生,深藏着生存奥秘的地方呢?

  我还想告诉你,彭山现在还是一个行政区的名称,它隶属于四川省眉山市,至今已有2300年的历史, 34万多人口。彭山是半得山水半得仙。在彭山的下面有两条江,一条是南江,一条是府河。战国时期李冰治水,在都江堰把岷江一分为二,分出内江外江,外江向南直流而下,内江东流进入成都,在城里遛达了一圈儿来到了江口镇和外江汇合,岷江又合成了一条江汇入长江。

  2020年9月19日,在一个暖烘烘的下午,我第二次来到这个古镇。这个镇如今引起人们的关注不是因为这两条江,也不是因为彭祖山,而是因为“江口沉银”这一重大考古发现。这一考古成果,被列为“2017年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 。我记得我曾告诉过你,我第一次来也是在今年6月,是奔着考古发现来的。考古队的队长叫刘志岩,吉林市人。由于在这次考古中的突出贡献,他已经成为一位网红人物。此次,他用一个小时的时间介绍了考古的全过程:江口沉银是不是存在?沉在了哪里?如何发掘?发掘文物的价值和对历史、对张献忠认定的意义等。逻辑缜密、深入浅出、口齿伶俐,讲得大家鸦雀无声。这是我第二次听他讲解了。那一次相见后,吃过一次饭,也留了微信,经常联系,这次再见便引以为朋友。他介绍,目前已经发掘出5万多件文物,这是冰山一角还是几乎全部?仍然难下结论。

  如今这个古镇人气挺旺。一方面是奔着考古发现来的,一方面是奔着江口的未来、彭山的生气来的。和江口镇紧紧连在一起的是武阳镇,这个镇更加古老,但它们从来就没有寂寞过,从来没有被人忘记过。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前,也就是说在五六十年前乃至更早的二三百年前这里是无比繁华的。因为这里曾是茶马古道的必经之地和重要港口。当时武阳古城南河故道、江口古镇五里长街遍设水码头,川西北的茶叶、丝绸、棉麻、盐、铁、稻谷及各类农产品屯满武阳大小堆栈,通过岷江水路上行运至成都,再经陆上丝绸之路运往欧亚,下行经乐山、宜宾入长江出海,经海上丝绸之路运往东南亚。

  关于这段历史,不但书中有记载,如今镇上80岁以上的老人还记忆清晰。

  我还想告诉你,作为一个成都人,我第一次觉得彭山、武阳、江口不管过去还是将来都与成都有着不可分割的血脉关系。旧日成都人大大小小的日常所需,凡是外来的主要在这里装船,然后通过内江(也叫府河、锦江)送进去。同样,成都人想把自己的东西拿到外面去,也必须通过内江送到这儿,在这里的码头重新装船运往各地。说锦江是成都的母亲河,今天的人可能觉得离谱,但百年前无人敢否认。而将来的联系还将更密切,因为成都眉山正在同城化发展。

  这些码头被废弃已经有大半个世纪了。我来时正是丰水期,岷江显得十分汹涌。在老码头的东边不远处,有一个名为“长寿旅社”的客栈,如今已不再接待客人了。它的主人是一位97岁的老奶奶和她的子孙们。这位童颜鹤发、干净整洁、头脑清醒、口齿伶俐、叼着烟卷、听着江流的老人,往那儿一坐,你就觉得老人家一定是既为江河作注,又为不老彭山作注。

  彭山区的区长是一位名叫郭红的女子,四十多岁,博士。在两天的陪同接触中,她给我留下了实在、朴素、干练的突出印象。

  吃过午饭,我们在一个矮矮的长条桌前席地而坐喝茶,她把鞋一脱光着脚丫子和我们聊开了天。我恍如隔世,仿佛看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乃至以前的基层干部。“她一定出生在农村” ,这是我当时的第一感觉,经过打听证实了自己的看法。

  她说:家中有孝子,老人多长寿。长寿和忠孝是一对双生子,世界卫生组织确定长寿老人标准是90岁以上。一个区域的百岁老人占总人口十万分之七以上就被认定为长寿乡,彭山达到了十万分之十四,你说是不是长寿乡?

  老百姓说,家有老是块宝,在她看来,老百姓认定的宝,政府就得当宝,就得鼓励支持,所以彭山区从2003年起开始给长寿老人补贴,分不同年龄,每人每月最低一百元,最高3500元,待遇之高在全国少有。郭红说,目的就是一个,让所有彭山人活得长寿,活得幸福,让不老彭山名符其实。当我对她竖起大拇指时,她又反问我“发展为什么?不就是让咱们的老百姓活出长度活出宽度吗? ”

  她谈新农村建设的配套改革,讲土地的流转,自告奋勇提出给作家们讲讲新农村。希望我动员作家们来彭山搞个作家村,她说:“连回归田园的梦想都没有那还叫文人吗? ”

  她说:“成都南、金彭山。彭山有山有水有文化,既是个生活的地方,又是个创业的地方,成德眉资同城战略、成渝双城经济圈战略,定会使彭山更加生机盎然。 ”

  你大概听出来了吧,这位区长心中有数得很,那意思是彭山得山得水得仙之外,更重要的是如今得了国家的好政策!

  是啊,不老彭山,到底蕴涵着多少生命奥秘、生存奥秘、生活奥妙和生机奥秘?这是值得前来探究的。

  有空,希望你来彭山看看,最好住上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