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写好接地气的文艺评论
——评《花儿为什么不那么红》
栏目:品读斋
作者:徐晓华  来源:中国艺术报

  陆建华的文艺评论集《花儿为什么不那么红》最近由南京出版社出版,收在书中的第一篇《也谈“诗贵创造”及其它》写于1962年1月,那时我还没有出生,这让我除了敬意之外,也感受到了评论佳作的巨大生命力。

  陆建华的文艺评论生涯已超过半个世纪,他长期致力于当代文学的研究,特别在改革开放新时期到来之后,他集中精力宣传与研究汪曾祺,取得丰硕的成果,出版相关著作多种。这本《花儿为什么不那么红》书稿有着其他文艺论著不常见的特色,鲜明地表现在“篇幅精短、内容宽广、面向群众”三个方面。新著没有收录陆建华的长篇论著,全部是由生动短小的文艺短评组成,多为两三千字的言之有物、一语中的的短论,更多的是千字文。作为评析对象,作品的涉及面十分宽广,不只限于文学,其他如戏剧、影视、音乐、文艺现象和思潮、文坛新动态、文艺工作者的作风、道德、品性等等,几乎关于当今文艺界的、且为普通读者关切关注的方方面面均多有涉及。更为引人注目的是新著的文风,文虽短小但所阐述的主题却往往重要、甚至重大;谈的是理论问题,却多以轻松活泼的言语生动叙述之,且常在文中围绕主题有意引用发生在文艺界的新闻逸事,将深刻的道理隐藏于普通读者饶有兴趣的故事之中……显然,陆建华新著文艺短论的这三个特色,彰显作者的一种文艺批评的风格,也是在向读者集中地展示一种文艺评论文体的独特光芒和魅力。读着这些文艺短评,首先让我感受到的是它内容的充实和观点的鲜明,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说,这些文艺短评都是及物的。文艺评论与一般的学术研究不同,它最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要在现场,社会上出了什么样的文艺现象,产生了什么新的文艺趣味,出现了哪些有意味的文艺作品,作为一个文艺评论家都应努力在第一时间给予回应。文艺评论与学术研究不同,因为后者做的是后台的工作,它需要时间的淘洗,需要多种观点反复地讨论、辨析,需要综合各方面的影响因素,更需要以文艺史作为坐标和背景,但是,正在进行着的、如流水一般不可中断的文艺生活,却不可能等着这些后台的研究得出结论,再去调整自己的姿态,一切对鲜活的文艺生活感兴趣的欣赏者,也不可能把他们的疑问和思考留待多少年之后才去寻找答案。所以,一个真正的、有担当的文艺评论家总是秉承着这个职业的伦理,他必须紧张地盯住千变万化的文艺现场,他必须要有一种敏锐的嗅觉,能够在复杂的文艺现象中捕捉到问题,他还要有相当的勇气,敢于面对着尖锐的、充满着矛盾的文艺现象,亮出自己的立场,而这些又都建立在一个文艺批评家的学养之上,因为他必须用自己鲜明的观点毫不犹豫地对当下的文艺做出回应。

  读着陆建华的这些文艺评论,我一直在想,他是在为谁写作?我想,他首先一定是在为自己写,他写这些文艺评论为了表达他对文艺的看法,所以,他的许多文章洋溢着浓烈的情感。其次,他是在为文艺家们写,很多作家、诗人、画家、作曲家,都是陆建华的熟人或朋友,他们或者已经是各自行当的成功者,或者是一些刚走上文坛的青年作家,或者只是业余作者,陆建华乐于与他们对话、倾谈,推心置腹,坦诚相见,为作者和作品问诊把脉,激浊扬清,可以说陆建华是把文艺评论的功能发挥到了极致的。不过,我更强烈的感觉是他在为广大普通读者写,为欣赏者写,正如陆建华所说,“自己愿意用最朴实的、最大白话的、最能听得懂的文字和文风,努力为广大民众多写接地气的文艺评论” 。做宣传工作的强烈责任意识使他始终把文艺评论的眼光盯在广大人民群众身上,大到时代精神、文坛焦点,小到一首歌、一个段子,几乎无所不包,都是他的文章中关心和讨论的问题。也正因如此,陆建华的文艺评论具有鲜明的问题意识,他的许多的文艺评论从题目上一看,都是冲着问题而去的,比如《站在哪里拍摄生活》 《花儿为什么不那么红》 《我们现在还需要书吗》 《作家们何以集体弃权》 《文艺期刊如何吸引读者》等等,都是在试图回答这些疑虑和困惑。文艺评论本来就应当解决问题的,但,问题是什么,来自哪里,答案是什么,以及解决了这些问题后的效果如何,这中间大有文章。看了陆建华的文艺评论,就会感到,他在自己的作品中谈及的诸多问题,以及对这些问题的明确看法,既是一个批评家直面问题、并经过认真思考后坦诚地作出明白的阐释,更是对广大读者心中的种种想法,所作出的及时、恰当、也是最通俗的回答。读了《不要苛求笑声》 《通俗小说大有可为》 《好诗应是心底花》 《吹散影视界的脂粉气》这些文章,我都能想象读过这些文章的读者那种满足的心情。仿佛他在昨天刚看了一场表演、一集电视剧,或者,刚读了一部小说、一首小诗,既获得观赏、阅读的愉悦,却也可能有某种疑问和不解,恰恰在这个时候,读到陆建华刚写的相关文章,不但受到启发,也会感到及时解惑的快乐。基于此,我要说,陆建华的文艺评论是具有群众性的、接地气的文艺评论。

  陆建华的文艺评论从不故作高深,从不玩弄那些玄而又玄的概念,而是雅俗共赏,通俗易懂,如语家常,这是他在对文艺评论的目的、功能作了思考以后的选择,同时也是他对自己美学趣味的建构。他总是把思辨和推理放在生动形象的文字的后面,总是在文章里鲜明地表达出自己的个性,他甚至打通了叙述与说理的界限,使得一篇文艺评论常常成为一篇美文,许多篇章读起来就是一篇好散文,读完以后,那该说的理都说了,原来不明白的问题也都豁然开朗了。如果深究起来,这样的风格其实缘于批评家对文艺的看法,对文艺批评的看法,对文艺批评家的看法,这样的批评风格实际上是在表达文艺是以形象来说话的,是以情感人的,文艺批评也是文艺创作的一种,不能因为它要说道理就不文艺了,就脱离了形象。文艺评论家首先应是一个鉴赏者、审美者,也是一个对文艺作品进行二次创造的人,他可以在文艺评论中表达自己的审美感受,坦露自己在欣赏中所激起的审美情感,并且力求用这样的体验和情感来与读者交流、互证。这样的文艺评论就能为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能更多地引发文艺欣赏者的共鸣。一些写作者总是把文艺评论往学术研究上靠,总是下功夫把文艺评论写成专业术语满篇的高头讲章,并总是以把自己的论文能在核心期刊发表作为第一追求,凡此种种,长此以往,文艺评论如何能够发挥它应有的功能?又如何能引起读者的阅读激情和兴趣?当然,这不是说文艺评论就应该短小,就仅仅以满足广大爱好者的阅读兴趣为唯一目的与追求,文艺评论应该是多种多样的,它包括问题取向的多种多样,目标读者的多种多样,表达风格的多种多样,传播渠道的多种多样,等等,只有这样,才是健康的文艺批评的生态,也才能形成文艺批评的繁荣局面。正是从这样意义上说,我认为陆建华几十年来的实践和坚持是多么的可贵,又是多么的有价值,他已经取得的成绩对我们从事文艺评论工作的人来说,无疑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