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瓯江的时光深处
栏目:创作谈
作者:曹凌云  来源:中国艺术报

《走读瓯江》  曹凌云  著
春风文艺出版社  2016年11月出版

  写《走读瓯江》这本书,是一个意外。

  2014年春的某一天,我突然接到《温州日报》 “文化周刊”编辑的来电,她向我约稿,要求写一篇关于瓯江的文章。当时,我的长篇纪实散文《舅舅的半世纪》出版不久,被北京一家影视公司看上,准备改编成电视剧,我就想推掉关于瓯江的写作。编辑说:你最近忙的话,迟几个星期写也行。

  拖拖拉拉过了两三个星期,我提笔写温州龙湾状元老街,它位于瓯江口区,沿江村落大多是渔民、商人、作坊主和手工业者。可是,编辑又约我写同在龙湾的蒲州老街,那些老旧的门台和店铺,富有文化内涵和生动细节。稿子写起来相当顺手。而后,我又写了鹿城的江滨路和江心屿。这些稿子很快发表了,欲罢不能,我竟然写出了味道,心中升腾起一个强烈的愿望:我要走读瓯江,从源头开始,一直走到入海口。

  瓯江,位于浙江南部,干流长388公里,流域面积17859平方公里,是浙江省第二大河。风光秀丽的瓯江流域,高山重重,限制了陆路运输,促进了水路交通,瓯江成为商贸的大动脉。舴艋船(瓯江帆船)是瓯江流域最重要的交通工具,源源不断地向外地输运木料、瓷器、药材、食用菌和农产品,也带回全国各地和海外的大量物品,成就了三千年的水运文明和船帮文化。

  瓯江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的熟悉。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就在楠溪江畔度过。楠溪江是瓯江的第二大支流,它孕育于括苍、雁荡山脉间,千回万转,自北而南,流经永嘉中心腹地注入瓯江。水滋养万物,也滋养着我年少的心灵。我从小就与水亲近,常常挽高裤管,踏行水中,捉鱼捉虾,就是冬天冷月,也不间断。有时,我会在溪里掬一捧水,细细端详,它清澈透明,没有秘密。

  瓯江对我来说又是那么陌生。2014年春天,我背着肩包,逆江而上,来到了三江源头的百山祖。这“三江” ,为瓯江、闽江、福安江。在走读之前,我虽然做了功课,但走读一开始,我就发现了自己的肤浅。我不甚了解瓯江的人文与历史,不甚明白瓯江的资源与环境,更不甚清楚瓯江的治理与开发。

  我一路行走,一路访问,一路学习,一路记录。我虚心好学,充满激情,一鼓作气。从2014年春天到2015年冬天,将近两年的时间里,我利用了所有的双休日和节假日把瓯江的干流走完,又把瓯江支流小溪、松荫溪、好溪、戍浦江、菇溪、西溪、乌牛溪等走完。在这两年里,我选点、联系采访对象、做功课、出发、到达、访问(少时一两天,多时七八天) 、回来、工作、再出发……如此循环。走读瓯江,令我魂牵,令我迷醉。

  这一路走来,瓯江总是以不同的容姿迎接我。当我行走在丽水的庆元与龙泉,它总是潺潺地穿越在峡谷和沟壑之间,充满激情和欢快。当我行走在丽水的云和与莲都,总见一些江段筑坝成库。水满时是碧波荡漾的湖面。水蓝蓝,山青青,天朗朗,地盈盈。水浅时会露出白晃晃的河滩。“蔚蓝色”本来是瓯江的原色,可是,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居住在瓯江下游的民众无法看到,也无法享用了。这当然是人为造成的。我在丽水松阳、青田等地行走,见一条条支流汇入瓯江,小溪汇成了大江。大海是江流的天堂,东海是瓯江完美的归宿。

  这一路走来,我采访的专家、学者、当地文化人和群众不少于600人,并且结交了许多朋友。比如在横山村,我两次走访当地退休教师张定辉,和他成了朋友,他有时来我工作的单位与我聊天,都是聊村里的事情,青山白化、吃水问题等,要我向上级反映。我三上青田月山,鸟瞰大溪与小溪的交汇点,从这交汇点开始,这条江才称瓯江。月山上梵宗寺里有一位驼背杂工,与我相熟起来,他是个和善的人。我想起《巴黎圣母院》里那个敲钟的卡西莫多。晚上,月山很是幽静,连风声与鸟声都没有,梵宗寺里,只有我与驼背杂工。在飘忽的灯光下,我问驼背杂工知道不知道卡西莫多,他说不知道,但他知道上天把所有的不幸都降临在他的身上,他受尽了世间的嘲弄,尊重他的人屈指可数,其中就包括我。走读瓯江,我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结交的朋友中,就有卡西莫多这样外表丑陋、内心丰富的驼背杂工。

  这一路走来,瓯江对于我来说,已经不再陌生。虽然是一次意外的开始,又仿佛注定就要这么去走。这也许就是命运,这是一次幸运而美好的邂逅。现在,我把我的走读笔记整理出来,呈现给大家,是一种表达和传递。作为作者,我用最认真最真诚最感恩的心,对待每一个敲下来的文字。

  时序演进,沧海桑田,瓯江流域,是人类最适合生存和生活的“宜居之地” 。我们唯有珍爱我们的母亲河——瓯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