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城即景
作者:艾克拜尔·米吉提  来源:中国艺术报

  我是从南国海边深圳的阵雨中辗转成都,中午时分进入雨城雅安的雨幕。密集的雨脚落在地上,溅起一汪汪的水花,复又汇成一股股的水流恣肆流淌,流向江边。只见眼前的青衣江波涛滚滚,江水暴涨,吃近两岸河堤。此时,手机不断传来水淹武汉的讯息,让人扼腕。滚滚长江东逝水,也有一捧浪花是从青衣江带着雨城人焦灼心情而下。

  雅安雨水多,素有“雨城”“天漏”之称,是四川降雨最多的区域,有些年份其雨城区降水量甚至多达2000毫米。我们原本下午要去碧峰峡熊猫基

  地采风,但是,大雨挡住了去路。中巴车开到一条湍急的河流旁,看着浊浪涌满桥涵,便从岸边带着遗憾折返。雅安是大熊猫的家园,准确地说,四川大熊猫栖息地核心区52 %的面积在这里。1869年,法国生物学家阿尔芒·戴维在雅安宝兴县邓池沟发现世界上第一只大熊猫,并制成标本运往法国,成为巴黎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曾轰动世界,雅安由此冠以大熊猫发现地之美名。1955年以来,从这里先后送出活体大熊猫136只,第一只出国活体大熊猫和第一只以“国礼”身份出国的活体大熊猫均由此送出。如今,雅安是我国活体大熊猫存量最多的地区,而且雅安大熊猫的栖息地,竟大多就在茶马古道旁。

  雅安是我国历史上南路边茶茶马古道起点,雅安边茶从唐代开始传入西藏,距今已有1300多年历史。现今,雅安边茶又赋予了新的雅称“中国藏茶” (亦称“雅安藏茶” ) 。那天,我们在雨城区参观新建的“中国藏茶村” ,令人耳目一新。“汉藏纽带·西蜀瑰宝” ;“中国非遗,千年传承” ;“黑茶鼻祖,雅安藏茶”等招牌词语十分醒目。藏茶是全发酵茶,采摘于当地海拔1000米以上高山,择用当年生成熟茶叶和红苔,经过特殊工艺精制而成。自古以来,藏族人民十分爱茶,民谚曰:“宁可三日无粮,不可一日无茶” ,“一日无茶则滞,三日无茶则病” ,这是一个真实写照。藏茶具有消脂去腻等多种功效,千百年来,成为藏族人民日常生活必需品。藏茶是各种制茶工艺中流程最为复杂、最为耗时的茶类。通常需要经过和茶、顺茶、调茶、团茶、陈茶等五大工序和二十二道工艺,用时六个月左右方可依照古法炮制而成。

  在中国藏茶村博物馆,展示着一幅幅珍贵的历史照片,形象还原了从藏茶采摘、生产、运送的历史瞬间。最为令人震撼的是,那些背茶走进藏族聚居区的背夫们(亦称背二哥、背子) ,手握T形拐杖——俗称“拐筢子”“墩拐子” ,拐尖镶有铁杵,背负着每包二十斤、由十至十几包藏茶摞成的百十斤重茶背子,一步一个脚印,坚忍不拔走向藏族聚居区的步履。在他们前方,横亘着高山险水,他们行进在绝壁栈道,抑或是激流江边,走累了,也不能放下背负的茶背子——地势陡峭也无处可放,而是将T形拐杖铁头杵在脚边顽石上,拐杖柄托住茶背子,稍事休息,缓口气,继续踽踽前行。而今,那个被吟唱为“二呀么二郎山,高呀么高万丈”的雄山,已被拦腰打通隧道,天堑变通途。背夫和茶背子已然退出历史舞台,静悄悄地走进了博物馆。灾后重建,更是给这一方土地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震中芦山县开始,到雅安各地,从人们的精神面貌,到硬件建设和基础设施,可谓焕然一新。

  如今,藏茶汉饮蔚然成风。我们坐在藏茶博物馆品茶区,一边享用甘醇的藏茶,一边聆听茶室主人娓娓道来。品尝藏茶有四绝:称为“红、浓、陈、醇” 。“红” ,指茶汤色透红,鲜活可鉴;“浓” ,指茶味地道,饮用时爽口酣畅;“陈” ,指茶香沉郁,且保存越久,陈茶香味越是浓厚;“醇” ,指入口不涩不苦,滑润甘甜,滋味醇厚。的确,那透明的玻璃茶缸中,藏茶特有的红色显得十分纯净。在这昔日边地咽喉雅安,品茶的茶具也要比江南粗犷得多,不是以浅浅小盅细品慢咽,而是以茶缸大口啜饮,给茶赋予了另一种风格。或许这是一种文化的反馈,当背夫们将茶背到藏族聚居区的同时,又从藏族聚居区带回了大缸喝茶的豪迈,形成雨城雅安一道独特风景。

  藏茶给雅安带来另一种新风尚,用藏茶作室内装饰——用竹篾作的茶包码起室内的墙壁,既有一种南国竹篾文化之美,又有满屋茶的馨香。或许这也是一种藏茶新的收藏方式,随着日深月久,茶的品质越发提升。在未来的某一天,将这些陈茶撤下入市,换上新茶,室内依然茶香缭绕,有益身心健康。

  现今的雅安,那条“以茶易马”“茶土交流”的川藏茶马古道焕发勃勃生机,成为雨城新的内涵,吸引天下来客品尝雅安独有的中国藏茶,领略雨城朦胧的风采,捡拾背夫们铁杵留下的点点足迹,自成一幅雨城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