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唱
——方严诗歌印象
作者:李浔  来源:中国艺术报

  行吟一直是诗歌创作的一种方式,屈原、李白、陆游等历代诗人为我们留下许多优秀的行吟之作。中国当代也有许多诗人以行吟的方式创作出优秀的格律诗和新诗。

  方严的诗集《山水诗笺》,全书分为“山水”“长夜”“望天”三辑。读了她的诗,诗中流露出“行万里路”的气息,所以能轻易认定她是一位有行吟倾向诗的人。从方严的诗中可以看出,她一直在路上,已走了大半个中国。这些诗有对各地历史、人文、地理等的解读,也有触景生情产生的片段式感悟,真实记录下她在一个时期的生活与理想。

  先读一首她旅途中的诗:《去理塘,从半醒到顿悟》。这首诗的含义其实在标题中已经透露了。作者在理塘读了仓央嘉措“天上的仙鹤啊,借我一双洁白的翅膀,我不会远走高飞,只到理塘就回”诗句后的顿悟。该诗的第一段有理塘的景致描写和作者到理塘的动机。第二段是作者动情的诗句“去理塘,去理塘/其实就是沿着从未走过的路/亲近从没有看过的牦牛/亲近从未去过的自然/看流过的河水是否有前生样”。真与情是感动读者的主要因素之一,毫无疑问,这样充满真情的诗句会让读者产生共鸣。有了真情的铺垫,作者继续敞开了内心吟唱,倾诉她一层接一层的感悟:“去理塘,去理塘/路是一样的路/而心路是一条转山转水的秘环/用知识、思想不停地聚拢自己/便能放飞心中的乱石岗/去理塘,看满眼美丽的风景/让青稞的香风/吹醒灵魂,顿悟到生活的模样”。从行吟诗的角度来看,诗里有景、有情、有思,是一首结构严密、感情饱满的诗。

  歌谣是行吟诗歌的主要特征之一。许多传统的行吟诗歌都带有歌谣形式,中国历代的行吟诗人都有涉及,俄国诗人戈洛德尼茨基、西班牙诗人洛尔迦等国外诗人亦是如此。比如洛尔迦擅于借鉴古典和民间的诗歌,并用现代诗歌的表现手法,形成了新的歌谣式诗歌风格。他的《吉普赛谣曲》和《深歌集》中的诗均使用吉普赛风格,采用民间歌曲“深歌”形式写成的。中国当代的顾城,尽管写了许多“朦胧”诗,但他也写下了更多的有童话色彩的歌谣式的诗。同样,在方严的诗中,我们也看到了她的歌谣式的行吟。

  一灯如豆/一线在手/脚踏舒适的鞋/身穿温暖的袄/串起游子永恒的念/那车站售票的窗口/是慈母穿线的针眼/春晖里出站的火车已疾射/原野里的景因伤感而后退/踏上征程的我因思念频频低眉/火车急走/载不走我乡音难改的方言/载不走我深夜哼唱的童谣/载不走临行的牵挂和门前的一帘山水——《春晖里的火车》。该诗围绕唐代诗人孟郊的“报得三春晖”这句诗展开情感,诗写得自然,真情真意,语言也富有节奏,读来朗朗上口。“那车站售票的窗口,是慈母穿线的针眼”这样形象生动的意象,一下子能牵动读者的阅读兴趣。

  同样,她的《遥远的河》也是这样,这是其中的一节:“抛撒追逐太阳、如带似绳的河川/余音浩荡让蝴蝶找到路,一曲知音落地生根/遥远的河,那很小的草原,吸引住更多的回头客/简单的河流之歌,任何人都可以进入/将沉重全部卸下/随风轻骑,随音徜徉/抵达根河,在河流之畔相亲相爱,情意如山”。方严的语言明朗清丽,有唐宋诗词的韵味,又有西方浪漫主义的情调,可以看出她正在努力探索中西结合的表达方法。

  在方严行吟的路上,各地的风情典故,激活了她的灵感,这些诗也反映了她一个时期新的哲理。

  “三个月萌芽生长/远离尘世的骚扰,尽享春光/再望七个月/被炮制取块,装进治伤的药箱/在令人心跳悸动的季节里/承受那切割体肤的剧痛/秋日午后,采药者心情澎湃/采走我尝过的悲欢和我未逢的烟雨/以火去烤虚无的命运,在烈焰中无声陷落/以水去煮深沉的乡愁,在铜壶里堕入深渊/我需要一场雨,送我抵达一方鸿蒙/平复我心底的酸辛,拂去落花/在安静的小暑,助人散血定痛/在医籍里留下一个鲜活的容颜/在郎中的指端,静静听他说:“三分治七分养”——《三七》。三七是一味中药,对三七拟人化的书写,“以火去烤虚无的命运,在烈焰中无声陷落/以水去煮深沉的乡愁,在铜壶里堕入深渊”。诗写得巧妙,虚虚实实、环环相扣,激发了读者的阅读兴趣。方严的诗朴素、实在,一目了然。她对典故解读的诗、触景生情的爱情诗,比如《梅花落》《白蛇传》《且兰古国的余晖》《远望断桥》《我们》《失意者的夜行》《削梨》《熔炼》《丽江情话》《开封》《怒江》《在福泉山写“福泉”》《黑胶唱片》《父与子》《凯里的街道》《读你时,沉默》等诗都值得一读。

  总体来说,方严的行吟诗歌是且行且吟抒情诗歌,诗写得自然,真情真意,生动的意象使她的诗有了更多意境。

  (作者系中国作协会员、浙江省作协全委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