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族神话实景剧《花山》的
多模态隐喻和文化内涵
作者:杨娟  来源:中国艺术报

  视听隐喻在剧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在视觉隐喻和听觉隐喻的帮助下,羽人、女巫、黑衣阿妈、铜鼓、环首刀这些花山岩画中的经典形象,通过服装、舞蹈和音乐、唱词的加持,变成活生生的形象,活灵活现地展现在观众面前。

  壮族神话实景剧《花山》是由享誉国内的山水实景演出创作者梅帅元担任总导演,一级舞美设计师、太庙版《图兰朵》的舞美设计高广建担纲舞美设计的大型壮族神话实景剧,是国内首部以岩画为灵感设计的音乐舞蹈诗。 《花山》将世界文化遗产——花山岩画进行动态演绎,是广西壮族自治区发扬壮族传统文化的一项重要举措。

  花山实景剧在实景舞台上通过音乐、灯光、舞蹈、服装造型、舞台设计等打造视觉、听觉模态的结合,呈现了壮族先民对抗水怪的场景,以及花山神韵、花界神话等奇幻、宏大的场面,向观众展现了壮族先民对土地、母亲、亲情、爱情的美好期盼。如何在现代观众和壮族先民之间搭建起心灵的桥梁,让他们感受壮族丰富的文化?创作者就必须借助“概念隐喻”这个重要的心理机制。

  “概念隐喻”由莱柯夫和约翰逊在1980年首次提出,指的是“人类一种基本的由此及彼的认知方式”,可以帮助人们搭建事物之间的联系。福塞维尔指出,除了语言,“其他交际媒介或手段如声音、色彩、线条、空间布局等也可以用来构建和表达隐喻概念”。《花山》正是融合声音、色彩、线条、空间布局于一体的艺术形式,通过视觉和听觉等多种模态的“概念隐喻”去构建和传达蕴含其中的文化内涵和浓郁情感。

  舞台艺术往往通过大量的隐喻渲染,帮助观众体会舞台之上的爱恨情仇、家国情怀。《花山》作为一台歌舞剧,通过丰富的视觉隐喻和听觉隐喻向观众展现了壮族先人的勤劳朴实、热烈赤诚、勇敢悲壮。

  花山歌舞剧中人物造型提炼了花山壮族的典型元素,提纯服装色彩,再造传统的图案,融入时尚前沿的美学新解,大胆打破经典重组经典的民族服装结构。

  《花山》剧中的人物有羽人、红色勇士、黑衣孕妇、黑衣阿妈、丈夫、女巫歌队等角色,他们的隐喻含义通过服装和造型的视觉模态体现出来。

  羽人,精神隐喻:白色羽人是壮族文化的经典形象,是广西出土的铜鼓上镂刻的图腾,在剧中是祖先和神明的象征,壮族男女牺牲之后,红色婴儿诞生时,都有羽人在周围飞翔。羽人的服装利用各种编麻面料编织、缠绕、捆绑、打结在服装上造出独特的肌理、把平面的铜鼓纹饰用编织的手法融入服装,令角色充满了东方意趣和张力。白色作为羽人服装的主色也凸显了角色的神性,隐喻着壮族先民的精神世界。

  红色勇士,信念隐喻:红色勇士由襁褓中的婴儿幻化而成,也是花山岩画中的经典形象。导演用漫天飘落的花瓣组成红色的花瓣铠甲,在服装上保留了壮族的包头巾,连勇士浑身的肌肉都是红色的肌肉衣,体现了红色勇士的立体雄浑,隐喻着花山人民战胜自然灾害的勇气和信念。

  黑衣孕妇,希望隐喻:孕妇造型来自花山岩画,体现了壮族先民对于繁衍和延续族群的渴望与崇拜。孕妇身着壮族传统服饰黑衣壮服,包头巾化成一把巨大的角梳,垂下瀑布般的流苏,增加了这位女性的神圣和使命感。设计师把重点放在她的肚子上,用布绳盘出混沌初开的宇宙星云,因为她孕育的不是凡人,而是将在未来拯救整个民族的英雄,黑衣孕妇隐喻着民族延续的希望。

  黑衣阿妈和丈夫,花山领袖:黑衣阿妈是孕妇产子后的造型,她的襁褓设计成红色,预示着这婴儿将来会成为红色勇士;黑衣阿妈的丈夫一样身着黑衣壮服,头顶着红绫,显示出他与红色襁褓中的婴儿父子血脉相连。他们二人是一对人和神之间的形象,是花山先民的精神领袖。

  花山男女,花山先人:花山男上身只着一件用棕麻羽毛和叶片组成的围领护肩,腰间绳捆的石斧和兽牙隐喻花山男子的劳作生息;女子上衣用丰富的绳结勾勒出远古花山女子的独特健康性感之美。男女腰间前后的衬裙有夸张的男女符号图案,这些图案源自壮锦表达对生殖的崇拜,对民族繁衍的期盼。在野合的时候男子腰间系上管状草编,女子腰间系上花苞,是生殖器官的隐喻。

  女巫歌队,自然隐喻:女巫是自然的象征,她们神秘、善良,与花山百姓微妙融合。在花山遭遇危难的时刻,她们的歌声指引着花山男女做出正确的选择。她们戴了壮族包头巾化成的妖娆锥形双髻,壮族的银项圈化成绳编并垂下丝绦绕在胸前。服装以紫色作为主色,凸显女巫的神秘,点缀斑驳的土黄、红赭、灰绿等大地色彩,体现女巫源自自然,各种压褶、拧绉的手法使做出来的衣服仿佛天然生成、从土地里长出来一样。

  水怪、图额,灾难隐喻:在花山剧情中还有非常重要的角色,“水怪和图额”没有具体的人员扮演,而是通过现代舞台光影技术,将虾兵蟹将以及他们的头领“图额”穷凶极恶的形象展现在舞台上,他们隐喻的是影响着花山先人生活的洪灾。

  环首刀和铜鼓,力量隐喻:环首刀和铜鼓是本剧中重要的道具,它们都是花山岩画中的重要符号。在壮族文化重要的历史表征,也是花山岩画中重要的器物符号。在本剧中环首刀和铜鼓是壮族男女守卫家园的武器,象征着力量,这就是为什么只有重铸铜鼓才能拯救花山。通过环首刀和铜鼓这两个符号,体现了壮族人民战胜自然灾害的宏大力量。

  听觉模态隐喻:主要体现在语言和音乐的搭配上。本文主要从人物对话和吟唱部分来分析本剧中的听觉隐喻,而听觉隐喻一般要跟视觉隐喻结合起来,展现壮族传统文化的内涵。

  危机隐喻:第一幕危机来临,女巫的吟唱中有“崖壁镇妖一千年的红人老了,河边镇妖一千年的铜鼓累了”来传达危机的来临。在这段吟唱中红人和铜鼓充当了镇妖神明的作用,搭配红人涂料剥落和铜鼓倾斜,再加上充满危机感的音乐,一起通过隐喻把洪水危机具象化,用具体的红人岩画剥落和铜鼓倾斜还有河妖作乱来隐喻自然灾害的降临。

  生殖隐喻:在生产力低下的原始年代,生殖是延续族群的希望。因此生殖崇拜也成为壮族传统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本剧中关于生殖的隐喻唱词比比皆是。如在一幕-2-2种花场景中黑衣孕妇向花界求花的唱词“花山儿女没生的时候是一朵花,隔山隔海在花界等着花山阿妈”中诉说了花山先人对于族群起源的美好想象。花山男女野合的唱词中,用“木犁”和“水田”隐喻生殖器官,用“鱼公鱼母”和“蚂拐”(青蛙)的受孕和交欢隐喻花山男女的生殖行为。生殖隐喻也是推动剧情发展的主要元素。如在三幕-2中花山男人全部牺牲,女人唱词中通过“蚂拐还在、交欢走了,稻田还在,耕田的木犁你在哪”来体现女人们失去男人的悲戚和对男人的思念。搭配图额和水怪的合唱“男人已死完”,更加烘托了悲伤的氛围。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视听隐喻在剧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在视觉隐喻和听觉隐喻的帮助下,羽人、女巫、黑衣阿妈、铜鼓、环首刀这些花山岩画中的经典形象,通过服装、舞蹈和音乐、唱词的加持,变成活生生的形象,活灵活现地展现在观众面前。观众能够更直观地感受壮族传统文化的瑰丽,共情壮族先人守卫家园的决心和勇气,激发内心对民族文化的热爱。

  (作者系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本文系左江流域民族文化研究中心项目“壮族神话实景剧《花山》的多模态隐喻和文化内涵研究”(编号2019ZJYB008)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