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是乡愁
作者:汪破窑  来源:中国艺术报

五指耙公园 彭琼康 摄

  霜降过后,阳光褪去了锐气,柔和的晴日与清爽的凉意俱在。松岗五指耙公园温柔恬静。我最喜五指耙湖光潋滟,更爱五指耙山一抹青黛。漫步其中,蓝天、白云、碧湖、花海、远山、丛林、绿草,一切都触手可及,四处弥漫着沁人肺腑的清新空气。

  当一座古风醇厚、韵味十足的院落——乡情园进入眼帘,眼中自是多了一份清丽。好一处安静的院落。青砖黑瓦,这是一座典型的岭南庭院,像一处富贵人家的府邸。有一院门向外突出,大理石门框上方挂着一块长方形牌匾,用隶书写着“深圳乡情文化基地”。牌匾极为简洁,紫红色底,金黄色字,镶以金黄色边框,简单低调,浅白厚重。

  园子占地8000平方米,目及之处,连廊、亭阁、小桥、流水,环境精致优美,可谓“一步一景”。园内亭多,几乎是百步一亭,及目亭、慕乡亭、聆音亭、同心亭、逐梦亭、听雨亭等,亭与亭均有连廊相连。沿着九曲连廊缓步前行,即便是雨天也不用担心雨水会淋湿鞋子。每一个亭看着相似,质朴庄重,飞檐翘角,廊上有手工雕花,横梁上纹着回字纹、如意祥云、梅兰竹菊、鹤鹿松柏。风绕梁柱亦无声,雕花饰廊年久远。每一个亭上铭刻的亭名和楹联,赋予了这不同的亭一个相同的意义,一股浓浓的乡思、乡愁味道扑面而来。

  连廊处有社区的概况,那是地域的乡愁;有姓氏的来源,那是来路的乡愁;有港亲的介绍,那是寻根的乡愁;有舌尖的记忆,那是味蕾的乡愁。这所有的一切,犹如一老者在讲述松岗的悠久历史和那些古老的故事,声音苍凉沙哑,总能触动心底深处那根弦。我仿佛看到了一幅质朴浓郁的民间风情画卷,文、蔡、王、袁、沈、萧、叶等族人睦邻而居,渔盐耕读,生生不息;我仿佛看到了松岗人跋山涉水去了香江,听到连廊响起了他们离开家乡时沉重的脚步声,他们踩下的那一道道深深脚痕仍赫然在目。在连廊转角处,在青砖黑瓦间,在亭台轩榭中,我能听到他们思乡的哽咽呓语,那是他们深入骨髓的乡愁。

  “闻水声,如鸣珮环”。一阵阵潺潺水声把我拉了回来。循声望去,一条溪流自及目亭的涵洞下贯穿而过,好一个“泉水流来石洞幽”,不远处一阵阵悦耳的鸟鸣,伴着流淌的脉脉细水,汇集成一汪碧湖。

  溪流来自何方?声音叮叮当当,清脆深远,仿佛与一条遥远的河流相通。湖边芦苇青葱,水中睡莲朵朵,一只白鹭单脚踩在莲叶上,抻长脖子望着两座石山发呆。石山两边相峙,峭立于临风亭的两端,山石层层叠叠铺展,堆出千岩万壑、雄浑巍峨的气势,沉默的山石兀自端坐在花草与苍松中,倒有了青山绿水、留去自便的意境。

  湖的另一边,竖着“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的诗句,那是杜甫的乡愁;“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那是李白的乡愁;“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那是王维的乡愁;“高阁一长望,故园何日归”,那是韦应物的乡愁;“一枚小小的邮票、一张窄窄的船票、一方矮矮的坟墓和一湾浅浅的海峡”,那是余光中的乡愁。曾几何时,一部分松岗人背井离乡,奔赴香港谋生,他们筚路蓝缕,辛劳创业。如今,在香港生活的松岗籍乡亲大约有4万余人,但无论他们身处何方仍心系祖国,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故土。不知多少次梦回故里,那高大的牌坊、古老的祠堂,还有故乡的旧宅,总会出现在他们的梦境中;也不知从何时起,一句乡音、一道美食、一首诗词,总能唤起他们对家乡的思念。

  五指耙公园的乡情基地让乡愁得以安放,众多港亲相聚于此,挥毫泼墨,一书一画中,是斩不断的血肉亲缘;他们举办美食活动,品尝溪头酸菜、松岗腊鸭、永隆烧鹅等家乡美食间,找到了记忆中的味道;欣赏乡情雕塑,叙乡情,话乡音,憧憬着家乡的发展前景。亲戚越走越亲,朋友越走越近。为什么越来越亲?为什么脚步越来越从容?因为血脉相连、深情难忘,因为同根同源、乡情浓烈,因为对这一片土地爱得深沉。

  漂泊在外的游子“知所从来,方明所去”。粤港澳大湾区的深度推进、深圳投资环境的不断优化,吸引越来越多漂泊在外的游子告别孤影离愁,回到家乡松岗。松岗张开温暖的胸怀,拥抱回乡的人们。“松岗深港青年创意园”扎下根来,忻元甫、王泽祥、忻伟高、文仲伟夫妻、王子琪等港亲,带着温柔又绵长的思乡之情回来了,他们投资兴业,共襄善举,周穷济乏,让一缕缕乡情变成全面推进家乡振兴的内生动力,用一句“我来自松岗”诉说着对故土的依恋。如今,数百港亲长期住在松岗,将一份浓浓桑梓情、拳拳爱国心,浇灌在这片热土上。

  今日,徜徉于这一隅烟柳依湖、草木葳蕤的院落,乡愁可以安放,可又岂止是乡愁?

  (作者系广东省作协会员,“时代湾区”专栏特邀作者,著有小说集《大雪温暖》《槐树湾纪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