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作线 创意为笔
——我所了解的动漫两新
栏目:两新聚焦
作者:金城  来源:中国艺术报

时光邮局 方块阿兽

  他们是90后,甚至是95后,他们对传统文化的热爱超出了很多老一辈的设想——在创作上,他们立足传统,传统文学、神话古籍、现当代文学等都是他们的创作养料,与此同时,新时代又赋予了他们足够的国际视野与创意巧思。近两年,我一直在个人公众号中挖掘推荐优秀的新生代动漫作者。他们之中,有的执笔创作《李白之死》,浪漫穿越千年;有的用水墨为奥斯卡大片创作中国风海报,写意的清风拂过全球;有的关注内心,画出新时代女性独有的敏感和思辨性。可以说,他们是站上时代肩头的新动漫创作者,开拓与勇气是他们的第一注脚。

  独立插画师方块阿兽:转瞬即逝的思绪,也是创作者的光

  方块阿兽,一个在上海生活的湖北女孩、独立插画师,作品多以女性和形而上的手部为主体。因此,她的作品中有明艳大气的一面,也有纤细敏感的另一面。

  方块阿兽的作品,大致分为两个差别尤其明显的类型。一为商业创作,一为个人而画。她与许多不同领域、行当的项目有过合作,其中吴天明导演的遗作《百鸟朝凤》横扫金鸡百花电影节、丝绸之路国际电影节、法国tours电影节、新时代国际电影节等众多电影节奖项。在其它行业,方块阿兽的客户也遍布东西南北。

  她喜欢通过各种意象去营造画面情绪,又借助画面情绪来清晰地刻画转瞬即逝的心情或是梦中一隅。在方块阿兽看来,画画时要保持自身风格跟商业创作之间的区别。前者是要坚持一生的“爱好”,偏感性、私人、自由,内容会更加内涵,是向内的;后者是需要认真严肃对待的“工作”,偏理性、需要多人合作相互妥协,内容会更加直观偏视觉系,是向外的。

  2018年,方块阿兽参与了《三体》插画集的项目,她的插画灵感来源于《三体》终章中的蓝色星球。“我想象中的蓝色星球像一只巨大孤独的大象,它很安静却如影随形。”《三体》插画集的经历或许让她印象深刻,她不仅拿到了刘慈欣的亲笔签名,彼时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其中某张签绘,或许有幸能转交到刘慈欣的手上,她就“激动到笔抖”。

  2020年,方块阿兽出版了她的第一本正式画集《夜虹》。夜虹,又称月虹。会在月光强烈的晚上出现,由于人们在夜晚昏暗的环境下难以分辨颜色,所以它们看起来好像是全白色,有点像天上的某片云,隐匿在无边又空旷的夜色之中。“我觉得每个创作者都散发着他们与生俱来独特的光,有的如银河璀璨神秘,有的如太阳光芒万丈,有的如灯塔笔直透亮,有的如萤火微弱坚定。我呢,会有光吗?如果有,大概是和这夜色中的彩虹一样吧。”方块阿兽在画集里,表达了非常多自己想说的内容。

白泽 鹿菏

  国风水彩画师鹿菏:志怪奇幻传统的创新表达

  90后国风水彩画师鹿菏出道没有多久。鹿菏在网上的作画视频让观者心情解压,赏心悦目。一则不到1分钟的人物速写, B站播放量就有40万+。一笔一画下笔果断,非常丝滑,有时候落笔之快,让观众根本不知道上一秒发生了什么。

  看他上色则更加舒适,人物的轮廓、肌理、光泽,都在他的点染之下,愈发清晰而立体。板绘时,他会充分发挥工具的优势,用平板电脑创作山海绘卷,像是神仙做法。

  鹿菏的古风水墨插画,以水墨着色出彩,层层叠叠,浪漫而婉约。几年前,他曾在微博上分享创作的思路和技法,疏密有致的线条勾勒,需要长期的练习、反复精雕细琢,才能创作出来。

  大学没有读美术而是念了中文系的鹿菏,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了解反而更加深入,他一直对中国文学中的志怪小说兴趣盎然。他创作的作品,也大多源于传统文化,《山海经》《述异记》《太平广记》《搜神记》、二十四节气、十二星宿,都在鹿菏的笔下被重新唤醒了生命力。

  他说:“一直以来,我创作的主题都离不开奇幻,无论是《山海经》或者《搜神记》里的怪兽仙君,还是《太平广记》里的奇闻异事,抑或是《神仙传》记录的一个个光怪陆离的篇章,都是创作的来源。”妖、仙、灵动的飞禽和中国神兽,写意又天马行空。线条流畅利落,色彩色调也渲染出了脱俗神韵。

  2018年,奥斯卡最佳电影《水形物语》委托鹿菏创作了一幅中国水墨风的海报。经过几十个版本的修改,最终我们看到,画中池水碧波荡漾的色彩,画面中央红色的女孩与人鱼相恋,自由徜徉于留白写意的空间之中。这幅作品色彩偏暗,留白很多,人物和剧情不突出,和传统海报的风格差异巨大,但导演托罗却对这幅作品喜爱至极,不仅将作品发到了自己的推特上,还特意与之合照。

  他最喜欢鹿和鹤,觉得它们是最有灵性的生物,于是,他给自己取笔名“鹿菏”。比如他的长画卷《水清无底山如削,始有仙人骑鹤来》,深山中烟雾缭绕,云上仙人与神兽,共同谱写天地之间的和谐与脱俗。观众也仿佛能在画卷中,悠悠然驾鹤飞去。《隐世之国》作品集中,也体现了他远离尘世隐居山林大海的夙愿。鹿菏画的妖和鬼,也都是温柔的。他说:“妖怪在我心底都是善良温柔的,纵使有些作恶,背后也都有不为人知的苦衷。 ”他画的百妖谱,百妖非但不张狂反而黯然神伤,散发着一种令人疼惜的破碎感。

李白之死(节选) 昔酒

  绘本作家昔酒:以文学为线,绘画民族的苦难

  有这么一个人,她喜欢李白和鲁迅,并且把他们的文字重新以绘本的形式诠释,收获了万千好评,她就是昔酒。

  昔酒是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动画学院的90后插画师,绘本作家。她的画,与其说是画脑海中的印象,不如说是画自己的梦境。昔酒曾说,“灵魂的视角略高过我们,在头顶上方一点点”。她画画,其实是在用灵魂的视角看世界,而灵魂看这个世界是飘渺的。

  记忆、时光、破碎的意象,以及极度感觉化,正是昔酒画作当中的线索。比如她想讲述一个恋爱故事,讲着讲着,突然就把女孩子的一生串起来了。在她眼里,世间所有细节都有联系。又比如,描绘长大成人的“我”,前往雪山探寻河流的源头,这里的含义又变成了“一个人在安慰另一个流泪的人”。

  正如内心柔软之人,总喜欢用磅礴的词汇,昔酒心中柔软的部分,也时常受到激昂文字的吸引和震慑。于是她喜欢心系天下的李白和鲁迅,她想歌颂他们的苦难和伟大。在《李白之死》中,她画李白沧桑,诗歌中的浪漫只是现实无助时的慰藉。一个潇洒如“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浪漫诗仙,谁会把他刻画得垂垂老矣?谁又会想象他将死之时,登高远眺,只为追寻幼年心中“白玉盘”?昔酒这么想了,还给李白覆上了一层凄苦的色彩。在那场走马灯中,暮年的李白,拄着拐杖艰难往上攀登,在他周围变换的是过往的经历,虚妄的酒池肉林、被贬谪的愤懑不得志……

  昔酒的《铸剑》改编自鲁迅同名小说。原小说自带奇幻感,似一场诡谲的梦境,冷峻凌厉又极其磅礴的力量溢于书页,这象征着鲁迅对黑暗绝不可妥协的反抗。这样的小说也被昔酒的联想重新解构,绘本形式不仅极大程度还原了小说悲怆的基调,还用奇诡的想象填满了任何一处留白。

  小说《铸剑》是鲁迅改编自《搜神记》中的《三王墓》,而昔酒其实也是在改编鲁迅的改编。那时,昔酒读罢鲁迅小说中的一句“我要改变我的优柔的性情,要用这剑报仇去”,头皮发麻,决意用画笔呈现此小说。铸剑里有段情节讲的是,主人公眉间尺优柔寡断,没有能力替父报仇,他悲痛欲绝,直到在路上遇到一个黑衣人。鲁迅在黑衣人身上投射了自己,让自己肩负着苦难和亡灵们的目光,把自己炼成了足以撕破一切黑暗的绝对力量。昔酒便把他想象成了背部裂开、长满黑色羽毛的人。无论是鲁迅从文言故事改编,还是昔酒再度用绘画的形式改编鲁迅,这场生生不息的尝试和延续,不仅给旧时文化以新时代的滋养,更把那蕴藏其中的精神世代相传,是在铸那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