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影响了禅意书法及日本书道?
栏目:书论
作者:张震  来源:中国艺术报

廉颇蔺相如列传(局部) 黄庭坚

  达摩创禅宗,传二祖慧可、三祖僧粲、四祖道信、五祖弘忍、六祖慧能及同门上座神秀,至此禅宗分南北两宗,慧能创南宗、神秀创北宗,历时200多年。达摩所在时期为中国南北朝时期,慧能和神秀是唐朝人。

  唐朝禅宗依然香火不断,并且不断向外“输送”,最为典型的例子是鉴真和尚,他在日本人荣睿、普照的多次恳求下,六次东渡,最终成功到达日本,促进了日本的佛学、医学、建筑和雕塑水平的提高。当时,日本也多次派人来唐朝学习佛教、天文、历法和兵法。

  禅宗到了北宋依旧十分流行,北宋时禅宗也逐渐成熟,并分为“禅门五家”,即云门宗、临济宗、曹洞宗、沩仰宗、法眼宗,所谓五家,就是指不同的分支、不同的派别。北宋时期,许多文臣像欧阳修、苏东坡、黄庭坚、米芾等人,都深受禅宗思想的影响,有的人甚至在门派中享受很高的待遇,比如苏东坡就在云门宗中威信很高,有一度时间几乎是“业余掌门”,比如黄庭坚就是临济宗中黄龙派的第三代“业余掌门”。其实,这五家最有成就的是云门、临济、曹洞三宗,在南宋时,就有“云门天子、临济将军、曹洞土民”的说法,这种说法可以看出,这三派主要人员的组成。

  南宋时,禅宗更为盛行,禅宗的玄机、禅理延伸到众多领域。宋朝时,宋人和日本人的经贸往来非常频繁,宋朝的主要出海口在明州,即今天的宁波港、舟山港、台州港和温州港,这些港口的船只,可以直接到达日本九州、长州。于是,有大量的日本僧人随商船来宋朝学习,比如日本曹洞宗的创始人道元禅师、南宋高僧无准师范的日本徒弟圆尔辨圆、日本僧人荣西禅师,就多次登上宋朝的土地,学成佛法后,将茶叶种植、养蚕技术、做豆腐技术等带回日本,同样,他们来时也会把日本的海产品和上等木材带过来。

  南宋立国之后,宋高宗赵构酷爱书法,十分推崇苏东坡、黄庭坚、米芾,尤其是格外推崇黄庭坚,把黄庭坚立为南宋人学习书法的榜样。关于宋高宗赵构,历史上对他的评价一直不好,但他能在国家灭亡、政治体制崩塌、军队没有统一指挥的情况下稳住赵家江山,并待续152年,也是不简单的事情。宋高宗赵构对南宋书坛影响很大。由于宋高宗树黄庭坚为楷模,于是整个南宋学习“黄字”成为时风,“黄字”的影响力几乎贯穿整个南宋。“黄字”的普及,也使大量的僧人练字从“黄字”入手。谁对禅宗书法及后来的日本书道影响最大呢?其实就是三个人——苏东坡、黄庭坚、米芾,尤其是黄庭坚。再说,宋人“意在笔先”的书法观,也契合禅宗的理念,两相结合,也就形成了日后既有严格传承,又比较自由开放的禅林书法。

  南宋末年,蒙古人进犯,许多南宋人跑到日本避乱,这其中就有大批僧人,这也是后来禅宗在日本发达的主要原因,原本禅宗的主要聚集地在浙江、福建一带,这么一跑,就将南宋禅宗带到了日本,正好这时的日本正处于中世纪新旧改革之际,也需要有新的宗教思想来助力改革。

  苏东坡对禅宗书法的影响并不是很大,学习“苏字”的禅师主要有道潜、圜悟、密庵、如净、无学等禅师,而且后来他们也都渐渐融入了“黄字”和米芾的书风。黄庭坚的书风对禅宗书法影响最深,像德光禅师、无准师范、虚堂禅师、道元禅师、荣西禅师、一休宗纯(中国人所熟悉的聪明的一休)都写得一手“黄字”,至今日本仍视国宝一般保留着这些人的墨迹。米芾对禅宗书法的影响也比较大,像大慧禅师、如琰禅师、偃溪禅师等等都苦练过“米字”。

  “苏黄米”三人,对后来的日本禅宗书法和禅画,一直保持着持续的影响,到了江户时代(相当于清朝),日本诗僧画僧良宽、白隐、仙厓,以及之前的雪舟等杨,和之后日本南画的早期大师池大雅、富冈铁斋、西川春洞等人,都从“苏黄米”的身上汲取了重要的养分,尤其在艺术精神上更是多多继承。日本南画,也就是中国人所说的文人画,“苏黄米”本来就是中国文人书画的重要源头。

  禅宗书法、禅意绘画、日本书道,基本上源于此,而干这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僧人或者是喜欢禅意的文人。之所以能流传到日本,和宋元之际社会变动关系密切。当然,从明代至晚清国内仍活跃着许多大师级的禅意书画家,明朝有担当、破山明,清代有四僧(八大、弘仁、髡残、石涛),晚清有竹禅、弘一,但由于他们没有形成较大的规模与影响,所以便渐渐衰落了。“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杜牧这两句诗的确意味深长,衰弱也正常,没有什么是长盛不衰的,若想长盛、长久,必须与时俱进,必须是人民所需,与人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