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与那座山
栏目:笔荟
作者:谭谈  来源:中国艺术报

  在离南岳衡山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其貌不扬的荒山。满山遍野,怪石林立,茅草丛生。千百年来,谁也不会正眼看它。忽然有一年,有一个人闯进了这座山,此后十年过去,这座山华丽转身,从此身价倍增!

  吴国威,本是当地一个成就斐然的版画家。他创作的版画《同心同德》《瑶家风情》等多幅作品,被国家选送到德国、日本、澳大利亚等国展出。为此,他获得过全国第二届鲁迅版画奖。年纪很轻时,就成为湖南为数不多的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他不仅自己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而且带出了一大批优秀的青年版画家。经过他数十年的辛勤耕耘,常宁这个僻远的山区县成为享有全国声誉的版画之乡。眼看,他已青春不再,步入了人生的花甲,到了本该享受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的年岁。偏偏在这时,他闯进了这座乱石之山。在这座山里,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在这座荒山里转悠。面前,全是一块块、一个个形状怪异或立或卧的石岩。石岩四周,茅草丛生。有不少石梆梆,还隐身在高高的乱草里。如果是别人,谁会多看它一眼呢!然而,吴国威是一个艺术个性独特的版画家。他不断地在山中转悠,在心中琢磨。这山,这石,能变变脸,能变变身吗?难道,就只能在这里默默无闻地躺下去?

  猛地,自己绘画时常常使用的印章,跳到了他的面前!顿时,面前的那一大片石林,全都变脸了,幻化成了一个个姿态各异的印章,成为一片印章的丛林,一座印章的大山!

  从那座山里回来,他好多天没有出门。呆在他的画室,翻资料,画草画……他这个异想天开的梦,渐渐地成熟起来。他常常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兴奋地、莫名其妙地在画室里手舞足蹈起来……

  他出门了,跑市里,进省城,到图书馆、博物馆,寻觅各种史料,搜寻历代书画印章。这些印章里,承载着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五千年的文化。2002年5月,在湖南省文联第七次代表大会上,他提交了一份《关于摩岩石刻打造中国印章城的构想》的报告,并详细汇报了他这一项目的创意、策划、规模、发展的前景,让我和许多代表连连称绝!他是省政协委员。在省政协会上,他把自己心里的这个别出心裁的构想说了出来,也引得大家齐声叫妙!会后,我引着他,找到时任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李江。李江听了汇报后,极是赞赏。这,使他更加坚定了让荒山变脸的决心。

  然而,要想把自己心中的梦想变为现实,又谈何容易?真动起手来,各种阻力就出现在面前,有人称妙,但也有人喊难。资料搜集,规划设计,组织施工,处处要钱。一个个难题,摆在他面前,逼他去破解。

  人,一旦铁了心,再难也会向前走。他动员妻子,拿出了自己家多年的积蓄三万多元钱,开始项目启动。为了节约资金,三百多亩山地,他自己领着几个人勘测,一个个景区的设计,全出自他的手。短短三个月,就完成了项目的前期工作。接着,他又四处奔波,多方筹款,使这个项目艰难地推进,让自己的这个宏图,一点一点地落地。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熬白了头,累弯了腰。然而,他看到自己的这个梦,在一步一步地落实,心里又有说不出的甜蜜!

  那些日子,他从早到晚呆在那座山里,听着工匠们叮叮当当的石刻声,他如同在听一支无比动听的歌!他根据各种形状的石壁,来设计雕刻不同的印章。荒山上上千个石岩,在一天一天地变样,在一天一天地升华。这是一种文化的升华、艺术的升华。这种变身,全是吴国威用心血催生的!

  彩虹总在风雨后。十年艰苦奋战,这座其貌不扬的荒山,终于华丽转身了。工程刚刚落成,老吴就兴奋地向我发出邀请,让我去先睹为快。为此,在春色撩人的季节里,我走进了这座艺术家创作的印山里。山,紧挨着一条公路,下车后,我跟在老吴身后,往山里走去。景区新修的游步道,虽然简陋,但很规整。我们拾级而上。举目看去,满山的石壁,全成了鲜红的中国印章!那阵势,那场面,令人震撼!老吴领着我,观赏这雕刻在石壁上的印章,讲解着每一个印章的历史背景、文化内涵、收集过程。给了我印章知识的普及。我为祖国文化的博大精深而自豪,更为吴国威这种把中国历史、中国文化、中国印章艺术永久地留在自己故乡的土地上的壮举而钦敬!

  回到县城,老吴领我到他的画室,铺开宣纸,让我写几字,把自己的感想,留给印山。我拿起笔来,挥毫写下八个字,表达自己由衷的赞叹:史在印里,文在章中!

  好多年过去了。这情这景,一直鲜活地存在自己心中。远处的那座山,不时浮现在自己面前。那座山间,一个个石壁上,一枚枚具有中国独特文化的、历代风格各异的印章,永远地存在我心中。这是一座收藏中国历史、中国文化、中国气派的鲜红大印的高山!

  如今,这座荒山,成了远近闻名的“中国印山”,被国家定为4A级风景区。每天,南南北北的游客纷至沓来。成为常宁一处独领风骚、独具特色的文化景观!

  这是一个艺术家在故乡大地上创作的一幅画,一幅美妙无比、气魄无比的大画!

  现在,吴国威没有遗憾地离开了故土。他创作的“中国印山”,就是他永远屹立在故乡的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