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本开新 喜中隐忧
——中国昆曲苏州高峰论坛为昆曲现状把脉
栏目:聚焦
作者:谭飞  来源:中国艺术报

  夏日,苏州细雨缱绻,吴山的余脉在这里隐入了太湖,留下了无数浓淡相间、笔简意丰的往事与佳话。近日,由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江苏省文联、中共苏州市委宣传部、苏州大学主办,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戏剧戏曲专业委员会协办的“中国昆曲现状、态势和评论研究暨中国昆曲苏州高峰论坛”在苏州举办。

  站在属于昆曲的春天里,一直以来关注昆曲发展的十几位专家学者以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对昆曲隐藏的困境及未来的态势、昆曲评论的发展讲真话、议对策,展示智性光芒。“昆曲遇到了大有作为的时代,但如果躺在一个好的时代温床上,不思进取,一切优势都会很快流失,因此必须居安思危。 ”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毛时安作主旨演讲时说。

  昆曲创新的“双刃剑”问题

  “近年来昆曲剧目创作呈现新编剧显著增多、整理演出的折子戏传承戏明显减少的态势;演员的队伍壮大新秀出现,但令人担忧的是行当、角色不齐全,演员的演出质量不一;新编剧目的舞台美术创意丰富,但过于求新求异的舞美追求对传统戏曲‘一桌两椅’的虚拟性舞美特征造成了冲击。 ”苏州科技大学教授金红说。她对近年中国昆曲演出现状作过评估,敏锐地感受到了当下昆曲创新背后的“双刃剑”问题。她认为,在目前昆剧力量还比较薄弱的情况之下,应该还是要把力量多集中在如何抢救传统剧目上,应该抓紧时间挖掘整理传统剧目,要创造条件挖掘老艺术家身上的一些宝贝。

  当下昆曲发展,首要是“固本” ,但并不意味着排斥“开新” 。虽然新时期有些新编昆曲剧目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对昆曲发展产生了有益的影响,但在没有“固本”前提下的“开新”往往会走入误区。上海师范大学教授朱恒夫探讨了新世纪昆曲新编剧目的得与失,谈及新世纪昆曲新编剧目的概况、新编剧目存在的问题、新编剧目的意义。他指出,新世纪的昆曲新编剧目共有五十余部,总体来看,被广大观众认可的少、否定的多;演出几场,媒体上热闹一阵的多,被保留下来且能被不断上演的则很少。即使有一些剧目得了奖,在社会上也没有产生什么影响。很多新编剧目没有按照昆剧文化的要求编创剧本,缺乏诗意,且远离现实生活。优秀的新编昆曲剧目是昆曲未来发展不可缺少的动力,因为新编昆曲剧目对于积累昆剧优秀作品、培养优秀演员和培养当代观众尤其是青年观众有着重要的意义。

  优秀的新编昆曲剧目从哪里来?优秀的昆剧编剧凤毛麟角,也是当下昆曲发展不能逃避的困境之一。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戏剧戏曲专业委员会副主任赓续华指出,昆曲的艺术特点决定了其在剧目选择上应该更为谨慎,不能盲从于所谓的“市场化” 。她建议昆曲放慢脚步,上新戏的时候要慎之又慎,要按照昆剧的艺术规律来生产剧目。目前缺少能够创作昆曲剧目的编剧,必然会影响到昆曲剧目的选择问题。中国戏曲学院教授谢柏樑列数了当代老中青几代昆剧作家,也认为昆剧创作情况不容乐观:“如果昆曲作家我们不去认真地培养,对昆曲观众(非大学之外的)我们不做更多的争取,昆曲的前途还是岌岌可危的。 ”

  此外,与会专家还谈及昆曲演员的成长困境,认为昆曲表演演员的文化、水平和素质有待提升。浙江工商大学教授李蓉在与浙江昆剧团近距离的接触中,感受到了中青年昆曲演员们的困惑。她指出,昆曲演员普遍感慨原创剧本非常匮乏,好的编剧和编曲比较少,这限制了他们创作上的新突破。此外,演员们在自身传承方面有着普遍的职业焦虑,他们普遍理论水平有限,想深造而不得。

  昆曲应以传承为本职

  昆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选为人类口头与非物质文化遗产,已经十余年了。“昆曲作为世界遗产的价值就在于古典剧目,而古典剧目的核心就是折子戏。所以,传承昆曲的重点在于传承折子戏。折子戏现在是不是无可传承了呢? ”苏州大学教授朱栋霖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朱栋霖通过多次调研,发现以苏昆继、承字辈为例,仍然有着一定数量的折子戏没有被传承下去。尤其遗憾的是,有的苏昆继、承字辈艺术家已经去世了。目前尚健在的苏昆继、承字辈艺术家中,所保留的为其他剧团没有的或有特色的、至今还未被传承的折子戏有35折。如《吟诗脱靴》 《翠娘盗令》 《大拐小骗》 《说亲回话》等,数量还是可观的。他呼吁:“亡羊补牢,尚未晚矣。 ”

  南京大学教授解玉峰强调,折子戏应该是各昆曲剧团的“家底” ,但这些年来,传统折子戏的传承并未得到根本性改变,甚至出现更严峻的局面。他从各昆曲剧团的实际情况分析,认为原因有二:一是新创剧目占用了最主要的资金和人力;二是忙碌的日常演出,使得各剧团演职人员上上下下疲于奔命,无暇教戏、学(折子)戏。 “昆曲的当务之急仍然是抢救、继承,特别是张继青、蔡正仁等老演员身上还有100多出折子戏。 ”解玉峰建议,相关政府部门应将最主要的资金补贴用于折子戏的抢救和传承方面,尽早建立传承折子戏的有效机制;对各昆曲院团以及在职演员的考评,也应以折子戏拥有的数量、质量作为最主要的评价机制,同时激励各昆曲院团将折子戏的抢救和传承作为头等大事,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演出。

  与会专家还认为,谢柏樑主持的戏曲艺术家传记系列以及刘祯主持的昆曲口述史,也对昆曲艺术的传承颇有意义。

  要重视昆曲的学术化研究

  据《中国昆曲年鉴》统计,每年发表有关昆曲的论文与文章都在450篇左右,这体现了学界对昆曲文化的重视和认同。但在昆曲评论与研究领域,仍然存在不少以新闻报道代替学术评论的现象。怎样才能在昆曲评论和研究方面更进一步呢?与会专家认为,昆曲作为雅文化,在受众面整体仍比较窄的情况下(目前昆曲的观众源主要在高校) ,应重视昆曲的学术化研究。

  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王安奎为昆曲研究与演出开拓了新的视角。他认为当下新的任务即要深度解读古典优秀作品——从诗的世界、史的世界和哲学的世界来解读作品,挖掘和解释其深刻的文化内涵和文化意蕴。他以经典作品《牡丹亭》为例,认为《牡丹亭》是一首青春之歌、爱情之歌、生命之歌。

  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刘祯就如何写作昆曲口述史、如何理解口述史与舞台的关系指出,关于口述史,我们应更多关注舞台、表演和演员——这几方面应该构成口述史、昆曲史的主体部分。“如果我们真正把昆曲作为舞台艺术、表演艺术对象来进行研究,那么我们评论的重点、评论的视角、评论的立场也应该相应地发生一些变化,完成从文本到舞台艺术和表演艺术的转换。 ”

  其他学者,如苏州大学副研究员顾闻钟阐述了昆剧团、昆剧、民族戏剧三者之间的关系;苏州中国昆曲博物馆馆长郭腊梅从小剧场的展演、昆曲资源的展示、品牌活动的开展、昆曲资源的数字化等方面,分享了本馆在昆曲传播过程中的成功案例,并认为这些让人惊喜的成绩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当今社会文化大环境对昆曲的友善和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