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在废墟上修复和重建
——欧亚游记
栏目:看世界
作者:赵曼  来源:中国艺术报

欧亚明珠(中国画) 赵曼

  伊斯坦布尔恐怕是世界上最独特的首都,因为它不仅把亚洲和欧洲的小尾巴都扯进自己的城市版图里,还独吞了博斯布鲁斯海峡这个海上咽喉要塞——各种谍战电影都喜欢以它为背景,电影中退休的间谍似乎也都钟情于在此养老。为何它有如此魅力?恐怕除了海岸城市的旖旎风光,还与交通便捷、信仰自由有关。

  在伊斯坦布尔,亚洲区和欧洲区隔海相望。当然,土耳其能拥有的欧洲版图也就那么大点地方,绝大部分版图还都在东方。坐游轮观赏博斯布鲁斯海峡,你可以看到海岸边有露天咖啡厅、休闲绿地和一幢幢典雅的独栋别墅。这些别墅的院子向大海敞开,花园里的景色一览无余,院子靠海的地方就是各家的小小码头,跳上游艇就能到海里垂钓。院子后方当然有车库,有面向陆地道路的大门,开车出去,盘山而上,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森林。

  亚洲区和欧洲区之间有跨海大桥相连,无论你选择乘渡轮还是开汽车,往来两边都非常方便。如果你是个间谍,不但有比陆地居民多的逃生途径,还可以随时踏上停靠码头的豪华游轮。几乎所有环游世界的游轮都会在此经停,不同船只上的游客们相互挥手问候,那种“世界人民是一家”的亲切感恐怕只有这里最浓厚。

  当然,作为一个几乎全民信仰伊斯兰教的国家,伊斯坦布尔最显著的特色是到处都有清真寺。但这并不妨碍其他信仰的游客旅行,即使在长达两个月的封斋节期间,土耳其的酒店和饭店依然照常营业。令人钦佩的是,他们的服务质量没有因白天禁食而打折,不管客人怎样饕餮,他们都视若无睹,唯有在晚间结束工作时才开始有秩序地集体祷告,共进晚餐。如果伊斯兰世界没有那么多极端势力作祟,我相信真正的穆斯林信徒其实是非常温和可亲的,就如我幼年在新疆时,也曾经心无挂碍地与穆斯林相处。

  土耳其最负盛名的旅游胜地,是因希腊神话闻名遐迩的特洛伊古城。当真实的特洛伊被发掘出来后,人们惊奇地发现这座城市竟然有近六千年的历史,远在特洛伊传说之前三千年它就已经存在了,由于不断地在废墟上修复和重建,让特洛伊不同地层的古老遗址得以完好地保存下来。当年建在海岸边的城址,如今已被海岸线抛弃在万顷稻田之外,而特洛伊一期古城五千多年前的甬道,几块被打磨得光滑平整的巨石及拼接处的严丝合缝,依然清晰可见。在残垣中细看,不由让人赞叹其建筑技术高明的同时,又为21世纪中国大小城市里那些短命的道路羞愧——不是技术不够先进,是现代人没有了这份虔诚的精湛。

  土耳其三面环海,地中海、爱琴海、马尔马拉海,特别适合旅游度假。棉花堡的温泉,尤其为爱晒太阳的俄罗斯人钟爱。所以,土耳其的旅游业实际上多为欧洲和俄罗斯游客支撑,而其高素质的服务业也已与国际接轨。但在远离大海的中部和东部地区,土耳其人的生活习惯与沿海地区就不同了,他们和新疆塔里木盆地的维吾尔族人有许多接近的地方。比如手工地毯织造和陶器、习俗与传统,都如出一辙。内陆的名胜如卡帕多奇亚,地形也貌似新疆的魔鬼城,不过风沙较少,加之有当年遭到迫害的基督教徒开凿的地下城遗址,使这里又多了几分神秘的宗教气息。

  实际上在土耳其,和基督教相关的重要遗址几乎和古罗马的斗兽场一样多。如圣母玛利亚的墓地,诺亚方舟停靠的山脉及众多由天主教堂改造为清真寺的建筑,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圣索菲亚大教堂。土耳其另一个不能不提的重要遗址,是以弗所古城。这里有世界上最早的医院,大理石抽水马桶,和藏书量最大的私人图书馆。在基督教世界,这里还因为诞生了圣徒保罗在他最后的布道中所写下的《以弗所书》而闻名遐迩。西方文化学者,喜欢拿孔子和保罗做比较:孔子和保罗都是生前没有机会施展抱负,在流浪中宣扬自己的思想,却在死后百年才得到了后世的景仰,被奉为圣贤。孔子的信仰是西周以前的明君政体,保罗的信仰是奉行摩西为犹太人创立的宗教制度和基督所继承的宗教观。从身世看,二人的确有些相似,但遗憾的是孔子至今仍然不能完全被他的子孙所理解,而保罗当年传教的真谛却被后世的信徒承袭了下来。尽管基督教最终在信众人数上无法与天主教抗衡,但影响世界的力量依然不可小觑,而孔子如今已成为商标被篡改了内涵,真不若暴露在荒野中的这座希腊古城,至少,没有因粗糙的修饰改变它们的原貌。不被改变,才是历史最难得到的公正待遇。

  在以弗所,我们遇到一对带着三个孩子来度假的法国夫妇,彼此问了国度,又问城市,当我说来自郑州的时候,对方一脸茫然,我只好用蹩脚的口语说靠近少林寺,她们立刻惊喜地问:你们是不是都会中国功夫?对这个问题,我只能干笑着摇摇头。也许他们不会问日本人是不是都会忍术,也不会问泰国人是不是都会泰拳,在他们的记忆中,如果中国不再是马可·波罗写的黄金国,那这里还有什么比“功夫”更了得的东西吗?或许,欧洲对亚洲各国的了解,都远强似对中国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