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电影金像奖:树立华语电影的创作典范
栏目:关注
作者:曹培鑫  来源:中国艺术报

惠英红举起第36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奖杯

  放入任何的世界性电影评价指标体系里,香港电影金像奖恐怕都没办法脱颖而出。比拼电影科技或者票房市场,没人是好莱坞的对手;论艺术与先锋电影,欧洲三大电影节才是当之无愧的归宿。就算与金鸡奖和金马奖并称华语电影的三大奖,人们也很难找到其与其他两大电影节的显著差异。因此,评判金像奖,也许应该抛开比较与竞争的框架,另辟蹊径。

  要理解金像奖,我们可以将其比作欧洲各国各地大大小小的民间节日。在欧洲大陆,很多国家、城市、小镇甚至某条街道,都有自己的特殊节日。这些节日规模大小不一,却拥有悠久的传统。庆祝节日的人都是本地人,也有人从外地专程赶回家乡参加庆祝。节日庆典的内容也繁简错落,大到花车游行,小到一个啤酒节,不一而足。总结起来,这些节日大部分从来不向外推广和扩张,是“自己人”的庆祝,对自己的文化传统却十分重视,甚至可以说敝帚自珍。这大概也就是金像奖的精神。

  金像奖开宗明义地宣称,它是一个为香港电影加冕的电影节。除去一般的展映时间、场次的限定外,虽然标准稍有松动,参赛影片仍需以香港人为主要创作团队成员。从电影节对影片的评判标准和审美传统来看,立足香港、深耕这片命运多舛的土地上人的生存情境与生活历程,是36年来金像奖从未改变的价值导向。

  从诞生之日起,香港电影就带有独特的文化与艺术基因,呈现出独特的样貌。神怪电影、武侠片、黑帮与警匪片:独特的电影类型加上口耳相传的香港电影人的专业与敬业精神共同构建的香港电影业与电影文化,不需要一个电影节和一个金像奖的加持,就已经展现出独特的文化魅力。那么,金像奖36年来的坚守,到底给香港电影带来了什么?

  守护香港文化基因

  香港是文化的沙漠。这句武断的评判今天看来,只不过是虚伪的高雅文化附庸者的喃喃梦语。一千多平方公里、七百多万人口、超级繁华的国际都会、鸦片战争、一国两制、廉政公署、功夫、粤语、国际顶尖大学,以及无数市井小民的日常生活,哪个不是文化?

  独特的文化样貌,成为电影艺术创作丰富的灵感来源。香港电影所呈现的香港文化,经过艺术加工,更有魅力。流散海外的中华文化,在香港形成独特的武侠与功夫电影, 《一代宗师》 《功夫》是香港电影创造的有关侠义与功夫的独特文本,得到金像奖的肯定。独特的黑帮文化与警匪互动,直接催生了《无间道》 《窃听风云》等优秀的警匪类型片,借由金像奖的鼓励,这些作品重申了法治社会的公正无私。张爱玲、萧红等民国时期的才女,都曾经造访香港,她们的作品甚至人生经历,也成为香港电影的重要资源,许多张爱玲的小说被改编成电影,成为金像奖青睐的作品;以萧红的生平创作的《黄金时代》 ,虽然票房失利,却得到金像奖的热情拥抱。

  香港本土成长起来的著名导演王家卫的许多作品,因其令人目眩的影像风格和独特的叙事手法,受到金像奖的青睐。他从《阿飞正传》 《重庆森林》 《春光乍泄》 《花样年华》 《东邪西毒》 《2046》到《一代宗师》的几乎每一部作品,都在金像奖榜上有名。可以说,王家卫一人的电影,就形成了一种电影类型。无论何种题材、何种故事,王家卫的电影所呈现出香港人独特的精神面貌和情感世界是香港文化一种样本。金像奖给予其热烈的回应,也就是给予这种独特的文化样本认可和守护。

  加冕香港电影文化

  香港的电影文化的独特之处,不仅来自于电影文本层面的叙事、类型、表演、甚至是电影技术,还包括了整个电影工业的运转,财力的支持,甚至电影从业者的职业道路。在近代中国的历史文化遗产里,在高度资本主义市场化运作的生产流程里,独特的香港电影文化应运而生。

  人们都知道香港电影人敬业,然而敬业的另一面可能是高度资本运作给每个创作个体带来的巨大压力。在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之下进行艺术创作,并且有所突破,这已经成为香港电影文化的重要遗产。在刚刚公布的第三十六届金像奖得奖名单里,夺得最佳男女配角的影片《一念无明》由新生代导演黄进执导,成本仅200万港币,拍摄只用了16天,主演余文乐、曾志伟、金燕玲零片酬出演。金燕玲甚至只拍了一天戏,就凭借此片得到了金马奖和金像奖两项最佳女配角奖。

  本届金像奖最佳女主角惠英红梅开三度,可是回溯她的成长经历和演艺生涯,我们看到的不是光鲜亮丽的星光大道,而是红灯区的乞讨生活、声色场所的卖艺者、职业生涯跌宕起伏和个人生活的波澜与坎坷。

  金像奖对《一念无明》和惠英红的褒奖,正是对香港独特的电影文化的认可和庆祝。在一个庞大的电影工业里,只有殚精竭虑、努力拼搏,才可以为人类的艺术才华创造空间,才有可能产生伟大的电影作品。

  关注人的生存境遇

  在一个高度发达的现代化国际都市里,在一个高效运转的资本主义社会里,人的存在、尊严、情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抑。香港电影中不乏关注人的生存境遇,尤其是社会底层的挣扎与奋斗的电影作品。而这一类电影作品,也是金像奖认可与鼓励的对象。

  从《岁月神偷》 《桃姐》 ,到今年得奖的《一念无明》和《幸运是我》 ,一个个社会底层形象被鲜活地塑造出来,他们在面临贫苦、压迫、疾病和死亡等等人生挑战时所遭遇的不幸与无助,以及在勇敢面对人生苦难时闪现出的人性的光辉,具有恒久的艺术价值。金像奖正是借由对表现底层生活的电影作品的支持和认可,表达了自己的社会关怀。

  36年过去,金像奖之于香港电影的意义也渐渐清晰地显现出来。如果说香港电影创立了华语电影的一种传统,那么金像奖正透过持续的观照、认可、支持与鼓励,将这种传统树立成一种电影创作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