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草原的遗产脉动
——有感于《中国民间剪纸集成·和林格尔卷》
栏目:非遗
作者:曹保明  来源:中国艺术报

生命树(剪纸)  康枝儿

  《中国民间剪纸集成·和林格尔卷》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似乎感到有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其实这是我期待已久的一个念头终于实现了。记得那是在几年前一次中国民协理事会上,夜晚我抽空去时任中国民协主席冯骥才的房间看他,白天会紧,没时间叙谈,天亮他又要赶回天津。我推开他的房门,才看见他身旁有一位个子不高、显得黑硕而结实的青年。冯主席正拿着一堆厚厚的材料在看,见我进来,他兴奋地对我说:“这是内蒙古和林格尔剪纸卷,基础真不错!这位就是该卷的主编段建珺。 ”那位黑硕的汉子站在冯主席身旁,憨厚地微微一笑,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和林格尔地处蒙古高原与黄河流经草原的交接处,数千年的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在这里交织、融汇,创造出这里独有的自然文化、历史文化、人文文化,这个剪纸卷该会多么生动,珍贵呀。其实对于和林格尔我并不陌生,那年中央电视台《艺术人生》栏目做一次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展示,选出三个代表性传承人,其中除了吉林省的剪纸艺术家关云德外,就有来自黄河故道和林格尔的蒙汉调演唱艺术家,当他的歌调一出嗓,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深深地记住了和林格尔,而我从此更想看到这块土地上生存的艺术文化——剪纸。我觉得,剪纸应该是一个地域鲜明的生存形态,它是人心灵的载体,许多生活的传统、生产的习俗、文化的存在都能在其中得到记载和释放, 《中国民间剪纸集成·和林格尔卷》最大限度留住了这种生动、珍贵的文化存在。牛羊、农耕,一刀一剪地融入在块块剪纸上,传承着阴山岩画的纹饰和表现,以及出土的远古时鄂尔多斯式匈奴镂雕物件图案,它真实地传承了远古部族的艺术精华,在诸如双蛾儿的老虎帽和剪布花腰爪里等民俗生活载体里那些重要的图案,都精准地保留在这儿的民间剪纸中,这充分说明了《中国民间剪纸集成·和林格尔卷》所具有的广泛文化视野和庞大的民间系统,这把《中国民间剪纸集成·和林格尔卷》的生成阐述得极其清晰。长时间以来,人们在忙碌的生活中已逐渐地将传承忽略了,或简单地谈传统,让人看不清传统的来历和去向, 《中国民间剪纸集成·和林格尔卷》让我们看到了,感受到了,并充分地认知到了——这是来之不易的一个重要成果。

  《中国民间剪纸集成·和林格尔卷》是一种异常珍贵的多民族大融合的多元文化,它只能来源于生活,来源于自然生态、历史生态和文化生态。以剪纸去链接一个地区,一个民族的文化完整性,这又是《中国民间剪纸集成·和林格尔卷》又一项成功。存在于生活与捕捉生活有时是两回事,不是每个人、每种艺术都能准确无误地在生活中把这种代表性打捞出来,这内中有诸多复杂的因素,那就是在遗产理论指导下的田野人文——主导能调查,又能写,还要选择最能表达的遗产去描述, 《中国民间剪纸集成·和林格尔卷》做到了。在这里它紧紧抓住了极具代表性的传承人的作品、记忆与历程。

  在蒙古草原上,和林格尔那久远的历史和浓郁的民俗风情传承在剪纸这种艺术之上,恰如这个地区的游牧民族和农耕、江河湖泊以及各种动物、植物的相依。剪纸这种艺术其实是生活、生产活动的浓缩与提炼,每一位艺术家都是提炼生活的大师,和林格尔的每一位剪纸代表性传承人的生活、命运都使我们魂牵梦绕,尤其是他们都把剪纸与自己组合在了一起,幸福与艰辛、凄苦与微笑,无论是“通天通地的如意云纹” ,还是“扫晴人” ,还是“盘肠纹” ,那些作品都抽象地表现出远古的人性,表现出人与哲学的关系,表现出历史与自然沉淀下来的和林格尔!

  《中国民间剪纸集成·和林格尔卷》中大量的民俗作品古朴、生动、珍贵,这是本书编撰段建珺先生极其注意选择的方面,也表现了他艺术思维的成熟与健全。作为入选国家级和世界级双重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名录的和林格尔剪纸是活着的和林格尔灵魂。每到漫漫的长夏,当狂风暴雨刮过茫茫的和林格尔,人出不了屋,炕头上的剪纸便复活了;冬季,当风雪寒霜扫来,人们关上美丽的窗扇,剪纸又一次装点了严冬。一年四季,是剪纸打动着和林格尔,装扮着这片草原,壮大着人们生存的梦想和力量,带给生命多少美与幸福啊!

  和林格尔剪纸把生活性格化了,在其中,我们清晰地看到了人类的祖先——那慈祥的祖母、憨厚的老爹、欢奔的牛羊、人间的天堂……还有岁月凝固的传承,活态的欢乐,无尽跃动的思想和心灵,它让我们去亲近这片土地,爱它并想它。如果说遗产是人类生存的力量,那么《中国民间剪纸集成·和林格尔卷》就给予我们这个力量,它的重要价值在于引领我们到达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文化境地,这是人心灵的“到达”和爱的“到达” ,不是所有的文化都能引领人有这种“到达” ,它时时让我们感知到这种遗产的存在,也许若干年后,这种感知会越来越清晰,因为它给我们一种刻骨铭心的爱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