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习惯的冲破
——谈区潜云草书艺术
栏目:书者
作者:梁腾  来源:中国艺术报

区潜云书法作品

  书法作为传统文化的表现形态在当下面临的问题之一是:在向传统回归的同时,又落入前人窠臼。当然,这里并非是指真正深解传统精神所在者,而是身披古人外衣,人云亦云,在因袭和模仿中不能创立者。

  书法艺术发展至今本身已经是一个充分且丰富的艺术门类,不论是技法上、构成上都在不同时代有过新的创造,这无疑为后人再一次创造新的境地加大了考验。梳理区潜云在草书创作中如何“合”,如何“离”,并“自成一格”,相信可以为我们提供新的思路。

  一位书法家所呈现出来的作品面貌,往往也反映出他的个人精神。这似乎又绕不开他的人生经历。前人言,历史不是简单的重复,但却有惊人的相似。回顾区潜云一生,会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他与傅山的暗合之处。暗合的不只是对草书的惊人创造力,还在于他们的生命轨迹。我试将他们的相似之处,归结如下:

  他们都跨越了两个时代。傅山生于明,成于清;区潜云生于民国,成于新中国。

  他们都从事中医。据传,傅山在当时有“医圣”之名,于医学成就涉及内科、妇科、儿科、外科等,并著有《傅青主女科》 《青囊秘诀》等,至今流传于世;区潜云出生于中医世家,中医也成为其职业。

  他们都是练武之人。傅山被认为是明末清初保持民族气节的典范人物,擅武术,一度被描绘成武林高手,并有《傅拳图》传世。区潜云亦习武成癖。

  于词章,他们都有突出才能。《清史稿·列传二百八十八·遗逸二》载傅山“读书过目成诵” ;陈永正先生回忆:“区师记忆力超群,不但医古文能熟诵,历代名家古文诗词,冲口而出。”

  傅山一生特立独行,对于经典、名士、权贵时有贬损、讽刺之语;区潜云“不同意康有为专碑之说……对当代名家每加贬斥”。

  纵观傅山一生行事作风与思想主张,其为人为学本于真性真情、自由自在;区潜云一生亦是如此,对书友直言不讳,吕君忾有诗曰:“吾敬子区子,情真心更真。”

  这种巧合不知是否是区氏对傅山的追慕和模仿,但我认为这并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这种经历的重合所透露出的,对成就他们草书创作的暗示。

  首先,作为致力草书创作的两位书家张怀瓘和韩愈,皆有赖于“真性真情”,借书法将生活中的各种感情抒发出来,同时借助激动的情感诱发出“疯狂”状态,从而达到字行之间线条的扭结盘曲、跌宕起伏,不论是昔之张旭怀素,还是徐渭傅山,直至区氏潜云,“情感”的诱发正是成就他们草书的因素之一。

  其次,书法之外寻求支点的重要性。这里,区潜云与傅山一样,对武术的痴迷,从而于书法之中感觉到“笔气纵横”。武术与书法,历来都有例证。据传,张旭观公孙大娘舞剑,得低昂回翔之势;清代包世臣在《艺舟双楫》中指出“学书如学拳”等等。后来不少书家兼习武术,探索其间关联,认为二者同属“动作控制”和“形式与内容”转化的艺术。武术之法好似书法之法,书法点画之急速果敢,使转之圆润有力,行笔之收放自如,章法之井然有序,皆于武术行拳、舞剑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在全国性的武术挖掘整理过程中,发现了傅山所传的《傅拳图》。从他与区氏作品看来,我们相信他们所习武术风格当类其书法风格。

  另外,对传统的洞见和打破习性成为二者突破自我之法。学书之人无可厚非当“与古为徒”,然而,学书之人也习惯了自己所熟悉的书法样式,程式化也成为书学者至高法门。而区氏认为,为后人所继承的创新是谓传统,如王羲之融贯魏晋笔法为新体、颜真卿以隶法写褚而成颜体,都是在打破习性。正如区氏所指出的:“习惯是创造的天敌。再现别人和再现自己,都属失败。”

  麦华三先生曾总结广东书家特色就有“重气节”“重学问”“不求闻达”“富有创造性”几个方面,如广东历史上陈白沙、邝露、陈恭尹、康有为等等,无不在博取诸家后自成一格,辨识度极高。而区潜云的书法亦深谙这几点,其书法初与古人合,再与古人离,尤其草书所展露的创造性是其不断打破习惯的体现。

  岭南先辈佟绍弼曾赞区潜云“将来岭南草书,之子为冠矣”,这无疑肯定了区氏之才,其草书创作的意义,所代表的是对书家“习以为常”的冲破,对此,也是对岭南草书的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