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剧扶贫戏也能很好看
——专访上海越剧院扶贫现代戏《山海情深》编剧李莉
栏目:创作谈
作者:本报记者 蒲波  来源:中国艺术报

越剧扶贫现代戏《山海情深》剧照

  近日,上海越剧院扶贫现代戏《山海情深》在国家大剧院演出圆满成功。演出结束后,收获了雷鸣般的掌声,现场观众流连忘返、赞不绝口。观众三三两两议论着:“买票来值吧!”“编剧太厉害了!”“想不到扶贫戏能这么美!”

  越剧,原是以抒情见长,多是唯美古装戏的一个剧种。“越剧+扶贫”题材,会产生怎样的碰撞呢?很多观众在进入剧场前内心还是有一点疑惑的。然而,上海越剧院集全院之力,为观众呈现了一台好看又发人深省的越剧扶贫戏。青年作曲家、钢琴家龚天鹏,青年芦笙演奏家梁静涛加盟该剧,导演杨小青大胆融入管弦乐编曲、音乐剧编舞、实景灯光表演,在服化道等各方面锐意创新。光彩绚烂的苗族民族服饰、清亮悦耳的苗族山歌、现代时尚与民族竹编技艺融合创造的摩登时装秀等拉近了这部越剧现代戏与观众的距离。而这其中,编剧的力量贯穿始终,将扶贫意义、扶贫成就如画卷般铺陈展开,让扶贫干部“敢于担当,一心为民”的形象和心声,鲜活可亲地展现出来。

  完美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

  李莉是戏曲界尤其是越剧界的著名编剧。写作过很多脍炙人口的戏曲剧本的她,在接到《山海情深》的编剧邀请时,刚开始还是有些犹豫的。“我觉得越剧写扶贫现代戏,难度实在太大了。”李莉讲,虽然之前也有过写戏曲扶贫戏的一点经验,并且走访过几个省市的扶贫村,也采访过多位驻村扶贫第一书记,但是要写上海对口扶贫,还需要做大量一线的采风、采访工作。

  李莉和章楚吟为了《山海情深》剧本创作,用了10天左右的时间去上海对口扶贫的贵州、云南两省的若干个扶贫点深入生活,了解上海扶贫干部在云贵两省的工作和生活状态。其中,包括两三个少数民族聚居区。“一路上,我们都在商量、考虑这部戏应该怎么写?这部戏有三大难题:一是越剧本身很少做现代戏,主要是因为越剧观众更喜欢看古装戏;二是近年来全国扶贫戏创作热情高涨,需要在雷同的题材中别开生面,找到不同的角度;三是以少数民族地区的扶贫事实为基础,尽管民族音乐、服饰等能在舞台上拉近越剧现代戏和观众之间距离,但随之而来的是要深入了解相关的民情民俗与民族政策等。”李莉说,在反复探讨后,团队决定创作的第一目标是要好看,“如果观众不喜欢看,本子写得再深刻、再有分量,都是创作者的孤芳自赏”。在好看的前提下,再讲好一个动情的故事。传统越剧里,爱情就像是生命线。李莉笑道:“越剧有一种不写爱情不成戏的习惯。”但《山海情深》没有涉及爱情,而是父女情、婆媳情、母子情、姐妹情。“我们觉得具有普遍意义的人情、亲情、伦理情,能打动更多的观众。”李莉介绍道。

  温情委婉中也有隐隐的惆怅

  《山海情深》演出反馈,不论是来自专家的,还是观众的,都是积极的赞赏。有一位专家的感受让李莉记忆深刻,如获知音。“这部戏很温情、很阳光,但是看完全剧,它会留给观众一些隐隐的惆怅。”李莉讲起采风过程中的一些感受,所见所闻确实给她的内心带来了隐隐的惆怅。

  一条条崭新的公路将他们带到一个个扶贫村,村庄里有修缮一新的住宅,有漂亮的小学、幼儿园,可以说外在的变化是翻天覆地的。“我们采访了一位70多岁的老人,偌大的住宅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有3个儿子在外地打工。当我们坐在他家时,会感觉到一种苍凉,会担心老人万一哪天走路摔一跤怎么办,想跟人说说话怎么办,身体不适谁来照顾呢?老人最需要的是亲情。哪怕是坐在一起吃吃饭、说上几句家常话,对于老人来说都成为一种稀罕。”“要是能在家打工挣钱就好了。”这是采访中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所以,李莉想要通过《山海情深》呼唤亲情的归来和家庭的团圆,“家庭是社会最基本的细胞,只有细胞健康完善了,我们的国家才能够健康完善”。在剧中,寻找儿子的疯母亲腾娲唱道:“我想有一个家,一个圆满满的家,娘亲儿嘞儿亲爸,夜夜有个他……”这歌声贯穿全剧。

  为了让外出打工的男人们的回归更加合理,编剧没有选择可以由女人独立完成的“彝绣”作为剧中要呈现的扶贫技艺,而是选择了竹编技艺。因为这项手工产业的发展,需要男女通力合作。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全剧最后所展现的竹编时装秀,原来只是编剧“未来式”的文字想象。“有朋友问我,这些竹编服装可以去哪里买?真的目前还没有。导演、服装设计的创造,让我们都非常惊讶。”李莉介绍道。

  以年轻人的视角去理解扶贫

  在《山海情深》中有一对父女,是扶贫干部蒋大海和女儿蒋蔚。戏剧一开始就点出了父女冲突:在母亲突遭车祸的危难之际,蒋蔚联系不上在山里扶贫的父亲,认为父亲只在乎政绩,不在乎亲情,从此不与父亲相认。后来,蒋蔚作为青年志愿者来到当地,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父亲的所作所为,又从苗族妇女应花那里了解到当年事情的原委。原来父亲那晚去救落崖的龙阿婆也就是应花的婆婆,当时父亲手机失落,无法求援,只得背着婆婆徒步送往医院。

  李莉说,蒋蔚对父亲的看法,其实是代表了一些都市青年人对扶贫干部的看法,他们不了解扶贫干部的工作生活,误以为扶贫只是为了升官积累个人“政绩”。只有亲身经历、亲眼目睹,才能切实感受到扶贫干部们蕴藏在黝黑面庞、花白鬓发中的那份辛苦与情怀,“政绩不是报告、不是口号、不是表彰,更不是履历表上的升迁筹码!它是村村寨寨门前的那条路、那座桥、那家医院、那所学校!是家家富足丰满的口袋、是户户团聚幸福的笑脸、是男女老少安定美好的生活!”当蒋蔚被父亲掷地有声的肺腑之言感动时,相信年轻观众亦能随之走近我们的扶贫干部们。

  这部戏里,外出打工的男人们,最终因为家乡产业的发展归来,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们合家团圆,“回乡打工”开启了乡村的新未来。李莉说,这其实是编剧的一个未来式心愿。“当然,我们也了解到有些地区有蔬菜基地、开发本地土特产的集团性生产等,但回乡打工毕竟还没有成为乡村发展的一个普遍现象。我们觉得回乡打工应该是将来能更好稳固亲情的乡村振兴前路之一。”

  谈及《山海情深》的演出成功,李莉总是强调“一部戏的成功是集体的智慧”。《山海情深》是上海越剧院近20年来最大规模制作之一,集结全院3个团的力量,台上演员、乐队与舞美人员近160人。剧组为60多位演员准备了160余套戏装。20分钟舞蹈场面,演员们要换4套服装,结局时走秀场面又设计了16套竹编衣裙。上海越剧院院长梁弘钧评价这部戏“保留传统越剧的基本韵味和意趣,融合更多现代元素和舞台美学前沿技术,追求更好的崭新表达”。